“他要什么公道?他到底要什么?”赵构拿着广州急报喃喃自语道。
赵忠信的黑旗军兵出滇东,攻占了除了广州之外几乎所有两广之地的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皇宫,传到了赵构手中,赵构除了震惊之外,同时也记起了与赵忠信的往事。
不是出了这件事,赵构几乎都将赵忠信忘了,当时将赵忠信派往河北确是朝廷的主意,其后朝廷放弃了赵忠信,并听说赵忠信已兵败身死,当时赵构心中还是有一丝内疚的。
赵忠信此时做出了这件大事,却给了赵构当头一棒,赵构万万没想到赵忠信居然没死,并如此大胆,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竟敢率军攻城略地,向朝廷问罪。
看来真是小瞧他了,赵构心中暗道。
“什么时辰了?”赵构放下手中的急报问道。
“陛下,快到上朝的时辰了。”一旁伺候的白锷连忙答道。
“嗯,准备上朝罢。”赵构叹道:“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江浙江闽广大水未平,灾民未得赈济,济州又出了天灾,福建管天下贼寇未平,现在又有赵忠信反叛朝廷,领兵犯境,京师还出现了彗星,难道是朕有什么过错,这是上苍在惩罚朕吗?”
“陛下”白锷小心翼翼的看了赵构一眼,犹犹豫豫的说道:“陛下英明神武,怎会有错?要说有错,错不在陛下,而在。。。”
“哦?有话就说罢,朕赦你无罪,不必吞吞吐吐的。”赵构说道。
“陛下”白锷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后说道:“天降凶星,各地又是天灾人祸的,福建、广南路等地饥民、流民数不胜数,各地反叛之寇亦是此起彼伏,此乃一人之错也,那就是秦侩秦相公,宰执循私,协理乖缪,洪皓在金地十数载,始终心存我大宋,忠不违君,虽金人多次胁迫,始不移也,名闻中外,但却摒而不用。”
“陛下,真是上苍在警示我大宋啊,奸相弄权,党羽遍布朝野,若再不有所改变,则我大宋危矣!陛下危矣!”
最后白锷跪下后声泪俱下的说道。
“住口”赵构出声呵斥道:“你一个内臣竟敢妄议大臣,竟敢妄议朕的肱骨之臣,不是看在母后的面上,定将你打杀,了却你的性命,党羽?难道朕这里也有党羽吗?一派胡言。”
白锷闻言,顿时吓到趴在地上不敢再说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可白锷脸上、身上的汗水快将身上的衣帽浸透了,赵构的话白锷已经听懂了,现在朝堂之上,皇宫内外已经遍布秦侩的党羽,没准自己刚刚说的话已经传到秦侩的耳朵里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构不再理会白锷,面无表情的看着奏章。
秦侩弄权,欺君罔上,赵构岂有不知的道理?秦侩不但结党专权,还卖官鬻爵,敛财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了,监司、帅守等等要想得到差遣,非数万贯不可得,每年秦侩生日,州县献香送物,秦侩必得数十万贯甚至上百万贯,开门受贿,富可敌国,结果导致了朝廷入不敷出,朝廷府库已经见底了,即便如此,秦侩犹不满足,还密令江、浙、闽、广四路暗增民税,秦侩从其中饱私囊,结果导致了民力重困,此次南宋南面局势糜烂,跟秦侩脱不了干系,这些赵构心中非常清楚。
最最关键的是在秦侩主政的这段日子,南宋军队的抗敌锐气,已经丧失殆尽,这点赵构不明白。
赵构心中明白,赵构想免去秦侩的宰执之位,可赵构不想也不敢,毕竟目前临安朝廷是秦侩最懂赵构的心思,其所作所为,也最合赵构之意。
秦桧既能迎合宋高宗的口味又能迎合金朝的口味,是宋金议和中能为双方满意的最佳人物。宋高宗心知肚明,自己意沉议和,必然会遭到主战派和国人的反对,而作为皇上不可能忽略天下人的感受,直突莽撞行事,向世人裸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就需要秦桧暗中明里代皇上言,鞍前马后替皇上摆平异己,甚至为皇上背负骂名,这些赵构都需要秦侩,缺他不可。
秦侩虽为南宋宰执,其实其身后还有金朝的影子,宋金战与和由他左右。
这点赵构其实也很清楚,不但如此,目前秦侩党羽遍布朝野,这点白锷说的一点都没错,赵构想拿下秦侩,没准能将秦侩逼到造反的地步。
毕竟目前秦侩虽把持朝政,但秦侩又不得不依靠赵构的支持,没有赵构的支持,天下人的唾沫能将秦侩淹死。
因此秦侩并未威胁到赵构的位置,至少表面上秦侩对赵构还是毕恭毕敬的,赵构暗道。
。。。。。
“陛下,臣认为应当立即出兵剿灭叛匪赵忠信所部,以免广州落入贼寇之手。”楼炤出班奏道。
“陛下,臣以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动刀兵了,目前我圣朝淮河长江沿线金军紧逼,防线吃紧,每日耗费钱粮无数,西北边境土蕃各部亦是蠢蠢欲动,常有人马突入我大宋境内,烧杀掳掠,此地的我大宋军马也是日用斗金,耗费钱粮无数,再加上这些年为剿灭福建等地的贼寇,已经耗费了我大宋府库大量钱粮,府库已经空了,因而我大宋无法再动刀兵了。”
中书舍人权户部侍朗段拂出班奏道。
这些年,福建大大小小的义军起义此起彼伏的,人数小则数百人,大则数千人,最多的多达数十万人,早已耗尽了临安朝廷的府库,就连赈济灾民都无能为力了。
“那依段中书的意思,要将我大宋两广之地拱手送于叛军不成?”楼?不悦的说道。
“楼?”洪皓出班说道:“段中书所言甚是,两广荒蛮之地,不值得我大宋精锐兵马南下,也不值得我大宋在此地耗费不多的粮饷了,陛下,臣认为那两广叛军之首赵忠信本是我大宋绍兴十一年间的武状元,并受陛下隆恩,敕封为保义郎,赵忠信本就是我大宋之人,只因为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因而才起兵问罪,臣以为此时只需派一名官员南下,好言劝慰并招抚之,必能将一场灾祸消于无形之中。
陛下,臣还听说那赵忠信所部黑旗军乃是一支强悍之师,若陛下将其收归己有,岂不是桩美事?我大宋不费一兵一卒,而得一百战之师,何乐而不为?”
段拂张个大嘴哑口无言,我只是说府库没钱了,并不是说要招抚赵忠信,也并不是说要将两广之地送给叛军啊,怎么这两人将自己扯进这里面了?段拂可不想卷入朝廷党派之争。
段拂看了一眼秦侩,他不会误解我罢?现在秦党与南归党之间的党争是愈演愈烈了,夹在中间弄不好就会身败名裂的。
赵构点点头表示赞许,南蛮之地确实不需要不顾自己的安危,调派驻扎在淮河等地的精锐之师南下剿匪,况且赵忠信兴兵与管天下等人不同,赵忠信兴兵目的就是为讨一说法,而管天下却是提出了“均贫富”等的造反口号,因此朝廷必须剿灭管天下,至于赵忠信的黑旗军本就是南宋宋军序列,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被朝廷宣布为乱匪流寇,现在招他回来也无不可,至于说法就更方便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就是害怕金人方面有什么不满就不好办了。
“洪提举”秦侩终于开口说道:“问罪?那贼寇赵忠信向谁问罪?向陛下问罪?还是向朝廷问罪?如此这般行悖逆之举,怎可招抚之?太便宜他们了,陛下,臣以为应当出兵剿灭之,至于剿匪的兵马也不必动用我大宋精锐之师,只需下旨调集静江府等地的兵马即可就地将其剿灭。”
秦侩说到底还是怕金人不满,还是怕因此而影响宋金和议。
“秦国公”黄龟年出班奏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忠信及其所部黑旗军为什么会这样,这其中的原因,想必你比本官更清楚罢?”
黄龟年随后持笏对赵构大声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卿家只管奏来。”赵构说道。
“陛下”黄龟年大声说道:“臣弹劾秦侩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渐不可长,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迫害柱国良臣,亲信奸佞小人,其所作所为,几等同于董卓、王莽之辈,其必将祸国殃民,陛下,臣伏乞陛下为了我大宋,为了我高祖皇帝之江山来之不易,臣伏乞陛下发明诏,以桧潜慝隐恶暴白于天下。”
“陛下啊,陛下,臣附议,臣等伏乞陛下斩秦侩之首,以谢天下。”
一些南归派系的大臣跟着黄龟年出班跪在殿中放声大哭。
楼炤站在一旁有些郁闷,这出不出兵剿匪怎么又演变为党争了?这匪还怎么剿?
“陛下”秦侩奏道:“老臣老了,臣愿辞去所有职位,回家颐养天年。”
宋之规定,只要有人参你,不管对与错,你就得回家待参。
“秦卿家,不可。”赵构开口道:“卿家乃是朕之肱骨之臣,卿家不可如此。”
秦侩作势要走,那还得了?万一他回家安排造反怎么办?那可是比赵忠信等人厉害多了,赵构心道。
“陛下啊,陛下,老臣多谢陛下了。”秦侩一边哭诉,一边向自己的心腹使着眼色。
右司谏詹大方会意,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奏,臣听闻黄龟年与那匪首赵忠信乃是忘年之交,黄龟年附丽匪人,搢绅不齿,此等人所言乃是污蔑秦相公,臣伏乞陛下明察。”
“你。。。本官何时与赵忠信认识啊?你满口胡言,污蔑大臣,该当何罪?”黄龟年气的指着詹大方喝道。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亦有本奏。”
秦侩心腹大臣纷纷出班奏道,于是一场朝堂之上的党争越演愈烈,双方你来我往,直至无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