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给出的这个理由,众将都无法辩驳,因为这是政治正确。
谁敢说放着皇帝不救,怕是发兵迟了,稍微有所迟疑,都会被认为有问题。
以崇祯皇帝多疑的性格,谁要说不急着救,政治上就过不了关,前途立刻完蛋。
这时北京作为明朝国都,所存在的问题就显现出来,一旦出问题,全国都被牵制了。
孙守法听了孙传庭的话,不敢继续坚持,有些无奈的自己退下。
众多将领其实都不太想主动攻击,毕竟靠着车营防守,他们胜算很大,而主动攻击,必然会伤亡惨重。再者,就算他们打赢了,还要去北直勤王,面对凶悍的鞑子,他们想一想便觉得不划算。
孙传庭自然知道众将的想法,知道这些人想要在河南摸鱼,其实如果情况允许,孙传庭也想在河南摸鱼,但是军粮就向一把利剑,悬在他的头顶,让他不得不速决。
现在众将士还不知道军粮已经快要耗尽,如果他们知道,说不定大军早已开始混乱,军心发生动摇,便不用说和闯军决战了。
孙传庭十分清楚他的优势和劣势,车营是他的优势,粮食是他的劣势。
如果他在潼关附近做战,他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而他越深入河南,粮道越长,他就越危险。
在河南腹地,就算他的车营再善于防守,士卒总得吃饭,只要闯军把他粮道一段,他就得步洪承畴的后尘。
如果时间不急,孙传庭练出一支精骑护卫粮道,那他深入腹地也不怕闯军,但现在他没有什么骑兵,他越深入就越危险了。
河南境内赤地千里,缺少粮草,后勤问题将会是他的要害,孙传庭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又不得不深入,因为上面催的急,他不追着李自成,就没法子剿灭闯贼,就没法子完成圣命。
这也是孙传庭明知道深入会留下隐患,还不得不一路追来襄城的原因。
襄城已经是河南中部地区,李自成把人马集结于此处,不说孙传庭急需拿下襄城获得补给,就说万一李自成继续东撤,诱他深入,他追还是不追呢?
追多半要败,不追无法完成圣命,种种原因,让孙传庭下定了速决的决心。
孙守法退下之后,众将领们见孙传庭心意已决,不禁一阵沉默,都不敢出言反对。
孙传庭到了陕西后,看见中州局势糜烂,就知道自己在崇祯面前说错了话。
他明白自己不能平定李自成,结局就是另一个袁崇焕,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在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孙传庭已经把命豁出去,所以他敢杀贺人龙立威,也敢杀陕西不法士绅,没收他们的家财充足军资。
因为他明白,他如果不能剿灭流寇,那他不是死于流贼之手,就是被朝廷所杀。
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众多将领自然都不敢惹他。
帐篷内,一时间落针可闻,过了半响,还是高杰打破沉默,“督师,既然要决战,咱们这一战该怎么打?”
孙传庭鼻子里出了口浊气,“本督准备趁着闯贼主力都在襄城,尽快与其决战。不过硬攻伤亡太大,还需要众将集思广益,看能不能调动闯贼出战。”
官军如果主动去攻贼兵,就得一座座的营垒去破,打到最后多半把自己累死。
如果能引得李自成主动出战,以贼兵的素质,只要破他关键的几路人马,出营的贼兵就会跟着溃败,那官军要花的力气,就会少很多。
当下帐内众人一阵议论,想着怎么才能引李自成出战。
李永福想着秦军正赶制器械,不禁问道:“督师可是想让一部人马攻城,引城外闯贼各营出战?”
孙传庭满意的点了点头,“本督确实有这么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哪位将军愿意引军攻击襄城?”
襄城外布满了闯军营寨,这个时候引军去攻襄城,必然被闯贼内外夹击,遭受大败。
这明显不是一个好任务,就算成功引得城外的闯军出营,怕攻城的一部人马也会损失惨重。
众多将领听后,不禁纷纷沉默,连猜出孙传庭意图的陈永福,也在往后缩,大伙都不太想接这么一个任务。
孙传庭见此脸色一沉,正准备点将,这时帐帘却忽然被一员战将掀起,然后疾步走到中间,单膝下跪,并将一份书信举过头顶,“启禀督师,城内闯贼方才送出的书信!”
孙传庭沉下去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微微一愣,遂即一伸手,示意将领将书信呈上来。
孙传庭接过后,直接展开观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众将见孙传庭看完书信,将信收起来放在一边,整个人却沉默着,脸上看不出悲喜。
高杰以为孙传庭为没人出来领命,而感到不快,于是一咬牙站了出来,抱拳道:“督师,末将愿意领命攻击襄城。”
高杰和李自成势不两立,李自成得了天下,高杰肯定要被灭族,他是真心想灭了李自成,再者孙传庭杀了贺人龙后,对他很关照,让他领贺人龙的兵马,高杰心里十分感激,所以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孙传庭听了之后,脸上笑了笑,对高杰很满意,但他却摇了摇头,“攻击襄城的策略取消。”
孙传庭挥动着方才那封信,忽然又问道“这是李自成给我下的战书,约我三日后决战,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意图?”
众将听了一喜,不用引诱,李自成就肯出战,这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高杰没过脑子,便喜道:“难道李自成粮尽呢?”
众将中几人面露欣喜,几人微微皱眉,孙传庭却冷笑一声,“我看他不是粮尽,而是派人去抄本督后路,断本督粮道去了。”
“啊!”帐内众将立时一阵惊呼,车营机动慢,闯贼真去断他们粮道,一旦大军断粮,车营想跑都难。
孙传庭见此却一巴掌拍在案台上,让他们安静,“你们紧张什么?李自成想要用约期会战拖着本督,然后派兵包抄本督粮道,本督大可将计就计,假意向南阳方向撤退,引李自成追击。”
“督师的意思是假装粮尽,然后撤退?”有将领没想明白,出言问道。
大明朝能听命的将领已经不多,剩下多是左良玉之辈,孙传庭对这些能听命的属下,还算有耐心,解释道:“李自成既然决定去抄本督粮道,那本督就算让人去攻襄城,他也绝对不会出战,只会等着他的人马断本督粮道,等着本督大军自溃,所以攻击襄城引敌出战的策略便不可取。”
“本督决定向南阳撤退,不是假装粮尽,而是告诉李自成本督识破了他的计谋,担心粮道被断,所以仓皇撤退。我粮尽撤退,李自成未必会信,但我识破他的计谋,担心粮道被断,李自成一定会信!”孙传庭吃准了李自成,笑着道:“只要本督在大军撤退时,故意制造一些慌乱,卖给李自成一个破绽,他必然会率军追来,到时本督就能则一地与之决战。”
“督师妙计!”高杰一拍大腿,连他都听明白了,众将眼睛便都亮了起来。
孙传庭见此,最后扫视众将一眼,“这一战关系大明国运,各部都需听从本督调遣,不容有失,凡是不听号令,便休怪军法无情。现在本都下令,一个时辰之后,本督领秦军先走,陈总兵、秦总兵你们两人断后,要怎么做,可要本督教你们?”
“末将明白!”陈永福和秦翼明当即出列抱拳。
一个时辰后,孙传庭穿着一身铠甲,从帅帐出来,被亲卫扶上一匹战马。
他骑在马上,目光扫视了正在拔营的秦军一眼,然后目光投向襄城,重重出了口气。
这时他正准备夹马随着大军西撤,握着马缰的手却忽然一僵,他目光紧盯着手背,然后猛然抬头望天,又用手摸了下脸颊,放在眼前一看,顿时满脸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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