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那处派人来传话,说大家可以开始入席,人群也逐渐散去,太湖边恢复了平静,几个宫女天兵前来查看地砖受损程度,小声地交谈着。
太上老君命人叫来了药仙,把重伤的春儿带下去诊治,俞翕也重新给木灵儿安排了几位宫女服侍。
木灵儿望着面前几位身份举足轻重的上神,顶着巨大的压力,挨个行礼道谢,礼数十分到位。
望向白桃时,她倒是轻松了很多,笑着说:“我叫木灵儿,是蝶族族长的长女,不知是否有幸与姑娘交个朋友?”
一听交朋友,白桃兴奋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女性朋友,对着镜子的时候,她也时常会幻想若有一名闺中密友,能够与自己探讨哪个首饰好看,谁家的小伙子长得帅气。
“好、好!”白桃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叫白桃,是……”
白桃望着黎侑,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笑得幸福,“我是黎侑天尊唯一的徒弟。”
“唯一”二字说得很重。
除了白桃之外,没有人瞧见,黎侑的肩头轻轻地颤了颤,嘴角一侧微微勾起,迟迟没放下。
师父似乎心情很好?是因为她刚刚说的话吗?
于是,白桃笑得更开心了。
木灵儿是代表蝶族前来赴宴的,必须尽早献礼祝贺,只短短说了几句话就和白桃一行人道别。
于是空荡荡的宫道上,只这三尊大佛和白桃一个晚辈慢悠悠地走着。
太上老君又在和俞翕拌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却一脸淡定,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嘲讽的笑声。
白桃走在黎侑身边,有些心不在焉。
黎侑问道:“可是在想木灵儿姑娘的事情?”
白桃点了点头,“师父可能不清楚,这次真的是桡轻曼太过分了。”
不说还好,一开口,白桃心里的不满像是洪水般滔滔不绝。
“春儿那么小,她怎么好意思对一个孩子出手?还好灵儿扛了这一掌,我又救了灵儿,化险为夷。”
白桃叹了口气,“这就算了,可桡轻曼怎么好意思把错全推到灵儿和她的侍女身上?天后生辰之日,她竟敢在这天宫里扬言要把木灵儿打死?”
“灵儿已经提醒她了,她竟然还让侍女用灵压震慑春儿这孩子,我看春儿都流血了!”白桃心疼又气愤,狠狠地一跺脚。
她抬头看着黎侑,委屈巴巴地说:“师父,她还打算用鞭子打我,那一鞭子下去肯定很疼,衣服也会坏!”
这可是她的新衣服,她宝贝的很!
白桃撅着嘴,“师父,她这么不讲理,你可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黎侑算是明白了,原来白桃不仅是在向他发牢骚,更是在寻求他的一个态度。
一个他对于桡轻曼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嘴边也挂上了笑。
“让我猜猜……其实你是想知道,既然桡上神这么过分,为什么木灵儿没有选择让司命开启天眼,而是选择让她离开?”
白桃连连点头,“对!”
黎侑注视着白桃,沉声道:“因为她不仅是木灵儿,她也是鸟族亲族,蝶族的大小姐,与桡上神是同族近亲。她的选择看似是吃了亏,可其实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在这么多人面前,族亲之间大动干戈本就是出笑话,最后若是落到让司命主持公道的地步,更会成为三界的笑柄。
木灵儿这么做,无疑是成熟与机智的。
白桃恍然大悟,心思却更加复杂了,她忘不了木灵儿对她露出的那抹笑容,背后似乎藏着无奈与心酸。
木灵儿真的不想听到桡轻曼对自己道歉吗?
白桃想不明白。
她走在黎侑身边,闻着他身上的淡茶香,心情才平复了些,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师父,阿桃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黎侑一愣,“为什么会这么问?”
“师父明明提醒过我,不要轻易动作,可我还是没能忍住,为了出一口气把桡轻曼卷到了太湖边。”白桃耷拉着脑袋,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师父会生气,我可不会在最后一刻收手,而是任由她落进水里。”
如果桡轻曼真的掉进了太湖,她是开心了,那么黎侑呢?木灵儿呢?他们又该怎么面对天后,怎么面对鸟族、蝶族的长老们?
越想越觉得愧疚,白桃更靠近了黎侑一些,希望从他身上吸取到一些安慰。
黎侑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没想到,阿桃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顾及到我的心情。”
白桃脸一红,“那、那当然!”
“倒是我小看了阿桃。”黎侑伸出手,召唤出一阵风来,乳白色的灵力夹杂在风中,若隐若现。
“其实这阵风早已静候在太湖湖面上,若是桡上神‘不小心’被风吹到了湖里,这阵风便会拖着她,回到岸上。”黎侑两眼弯弯,“其实你无需顾忌我的想法,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黎侑顿了下,安抚般摸了摸白桃的头顶,“如果你能开心,不那么懂事也可以。”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为她善后。
白桃鼻尖一酸,眼睛红了。
她的师父怎么能这么好?
风拂过白桃一头乌发,吹动了她的裙摆,露出腰上系着的那块玉髓来。
黎侑的余光瞥见玉髓,唇畔的笑意一僵,眼神骤冷。
白桃也察觉到了腰间的玉髓的存在,心里一惊,小心地解开腰上的绳结,把玉髓递给黎侑。
“师父,快拿着!”白桃像是捧着块烫手山芋,见黎侑没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塞进他手里。
黎侑的眼中逐渐恢复明亮,“这是……”
白桃往后退了一大步,生怕黎侑再把这东西还回来,“这是小大人的东西,放我这儿忘了拿走。”
“既然是他交给你的东西,当然得由你自己保管好。”
白桃连连摆手:“我不敢!我一向大手大脚惯了,万一没注意,让着玉髓磕着碰着,师父就算把我们的家底都掀了,恐怕也赔不起这块玉!”
黎侑望着手里的玉髓,半晌后,问道:“你可知这块玉髓的来历和意义?”
白桃又往后退了一步,“我只知道这块玉价值连城。”
黎侑的手一抖。
白桃又说:“所以说师父可得保管好了,我们昆仑山……赔不起。”
想到这一块玉髓的价值,白桃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黎侑静静地看着白桃的表情,见她真的是毫不知情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他把玉髓妥善地收好,见落后了老君和司命一大截,轻声对白桃说:“走吧,时候不早了。”
白桃这才笑嘻嘻地又跑回他的身边,没有了玉髓的束缚,步履轻盈,连蹦带跳。
而黎侑望着心情愉悦的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