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宗师,宗师死了,他杀了宗师。”云清看着古剑平那可怖的死状,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孙庆脸色沉重,眼前情状对他的冲击,让他一时忘了死里逃生的喜悦。
宗师何等稀有,平时若能看到宗师大战,那真是难得的机遇,可这么碾压式的场景,孙庆完全接受不了。他作为领悟了真意的高手,可以肯定那两人都是宗师,但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吧,若是如此即便自己成宗师还不是被人随意抹杀的份,那成宗师还有什么意义。
“师父,刚刚那位宗师是谁,世真有这么年轻的宗师吗?”程钧也凑了过来,显然刚刚那一幕对他的震撼也不小。尤其是那个将古剑平击杀的少年,看起来也十五六岁,居然有如此功力,实在是让他这种自诩青年才俊的人汗颜不已。
云清也连忙看向自家师父,明显对此事也很好。
孙庆却一个激灵,我在想什么,连宗师之路还遥遥无期呢,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来心境修为还是不行啊,居然生了心魔。哪怕日后我真能侥天之幸成宗师,也是诚于武道所致,当奋勇攀登,不可消极滞涩,失了进取之意。
暗自勉励了自己一番,孙庆才恢复了一开始那副风轻云淡的高人形象,他也是被陈安击杀古剑平的一幕吓坏了,才如此失态,如今回过神来,不免感慨一番才回答程钧的话道:“若为师所料不差那人当是如今圣廷血司司主绰号万毒鬼王的陈安。”
“那个力压四大宗师的万毒鬼王?”云清一脸兴奋,他们远在西北对南方之事都是道听途说,没有切身体会,自然对陈安这个名字少了畏惧之意,更多的是对传故事的向往。
孙庆对自家徒弟当然了解,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眉头一皱要出言告诫几句,免得他日不知轻重冲撞煞星,丢了自家性命。
“咳咳。”一声咳嗽声突兀响起,打断了孙庆要说的话,他闻声看去,只见那青衣少女扶着穆倾城也走到了近处。
孙庆这才想起受伤的穆倾城,连忙关切地问道:“穆前辈您,您的伤势怎么样?”
穆倾城淡然一笑:“不妨事,只是伤了肺腑,修养几天没事了。”
孙庆看他脸色红润,虽要青衣少女搀扶,可腰背笔直,怎么看都不像重伤的样子,遂放下心来。
却听穆倾城继续说道:“令徒经脉的寒气,我已经为她驱除,日后修炼成你太岳剑宗的乘内功,她的病可不药而愈,没有太大妨害了。”
孙庆抱拳道:“前辈高义,晚辈感激不尽。”这话说得是情真意切,穆倾城若非为韦莹莹疗伤也不会被任虚所趁,这份恩情真不知怎么报答。想及这一路坎坷为给那女徒弟治病,如今总算得偿所愿,真是唏嘘不已。
穆倾城打断他的感慨道:“事不宜迟,孙贤侄还是赶紧离去吧。”
孙庆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古剑平和任虚都是为秦王卖命的,如今古剑平死在谷,秦王能善罢甘休?更何况古剑平背后还有神墟门,他们要知道门派崛起的唯一希望命丧此地,还不发疯,现今的幽兰谷已经是是非之地,绝不宜久留。
“是晚辈思虑不周,晚辈这离开,只是前辈您?”
“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东西收拾。”穆倾城语气平淡,孙庆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没敢多话,只是又向穆倾城行了一礼,进屋抱起还在熟睡的韦莹莹,叫云清程钧,匆匆离开。
这急匆匆的一通赶,直到出了谷云清才逮到机会说话,他留恋道:“师父我们不和医仙穆前辈他们一起吗?若是再有歹人找来,他们不也很危险吗?”
孙庆恨铁不成钢地敲他脑袋:“穆前辈堂堂宗师怎会有危险?再不走危险的是我们了。”
云清一脸迷茫,程钧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孙庆到底还是对这个徒弟多有疼爱,转首看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那古剑平一来向穆前辈讨什么?太和心经一听是一部乘n,这种事搀和进去,哪还有命在?秦王不要你的命,穆前辈也会要了你小子的命。”
云清也不笨一点透,但还是质疑道:“穆前辈亲切和蔼,不像嗜杀之辈。”
“嘿。”孙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并没有接话,而是当先离去,这种单纯的想法不经历江湖险恶是不会洗练的,看来是时候让这小子单独下山历练历练了。
程钧背着韦莹莹紧随师叔,只剩下云清留恋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幽兰谷,才一步一回头地追同门,离开此地。
幽兰谷,穆倾城看着孙庆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他双颊潮红,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萎顿了下去,同时还带得青衣少女一个踉跄。
“穆爷爷。”少女大惊失色。
“扶我进去。”穆倾城吐了一口血,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快速向少女吩咐道。
少女含泪点了点头,扶着穆倾城回转屋。
“穆爷爷,你”
穆倾城止住少女下面的话语道:“你别说话,听我说,你是杏林圣手,我身体什么状况你应该很清楚。我怕再不说,没机会说完了。”
少女咬着嘴唇任凭泪水滑落双颊。穆倾城心脉断裂,算由她施针也是回天乏术。
穆倾城强提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状态好一点,在自己的床坐直身体才开口对少女道:“你先从我床下把一个铁盒拿出来。”
少女依言而行,伸手在他床下摸索,什么都没摸到,她心思一动手臂抬起,在紧贴床板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事,轻轻一拽拿了下来,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这东西嵌在床板之委实难以发觉。
少女将铁盒递给穆倾城手,后者伸手接过,直接打开,里面是一本黄皮手册,薄薄一本,目测只有四五十页,封皮一溜蝇头小楷,书写着“太和心经”四个大字。
少女心知这是一篇内功心法,她虽从未涉足江湖纷争,但来找她医病的江湖人却是不少。所以她清楚的知道一部乘的内功心法有多珍贵,绝对可以引动一场横贯数州的武林厮杀。
“这部太和心经是我毕生n的总汇,在武林能够打开天生九窍的内功心法已经人人争抢的乘武学了,而这部太和心经则可以贯通周身窍穴,直指先天。古剑平和任虚为这部n谋划良久引我入瓮,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曾说过要教你功夫,可你心思却不在此道,总是推诿。我私心想着,有我在你身边,你学与不学倒也无所谓。可现在我没法再照顾你了,青萝也离开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部太和心经你好好修习,千万不可在人前显露,以免引来杀身之祸。”说着他把黄皮手册递到少女手。
少女早已泪流满面,张口道:“我”
穆倾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道:“你不要拒绝,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希望自己的衣钵不要断了传承,自前朝以降,战乱不断,武功典籍损失惨重,这才造成内功心法如此金贵,仅有的几部都把持在世家大族手。普通人想要练武都只能苦苦打熬气力,所以很多时候武道都凌驾于气道之。我虽武道抵达宗师境界,但总认为气道不输武道,想要将气功一途发扬光大,你能帮我吗?”
少女知穆倾城说这么多还是为她着想,劝自己学武,有能够在这个乱世自保的力量。她狠狠的点了点头,以前不愿学武是怕耽误的医术学习,可现在身如浮萍,漂移不定,自然是安身立命为本,而且这是那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老者的最后心愿。
她含泪道:“穆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它发扬光大的。”
穆倾城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任虚不会善罢甘休,陈安也是凶名在外,他们都非善类,若是知道我死了一定会想到心经在你身,无论两人谁回头,你都十分危险。还有要提防孙庆,毕竟财帛动人心,内功心法在当今武林更胜财帛。你须记住人心叵测四个字。墙角衣柜的夹层有一些细软,那是我早年所得,你拿走傍身,之后一把火将草庐烧了。务必把痕迹消除干净,不然圣廷追踪术非同小可。”
少女机械地点着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四散飞溅。
穆倾城艰难的抬起手为她拭去腮边的水渍,表情释然轻松的道:“不要伤心,人总是会死的,我这一辈子活了九十多岁,已经够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进入先天,一窥大道途径你还年轻,一定要去看看,那一定是个美妙的世界我”
少女还在点头,除了点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可惜的是这一切,穆倾城都看不见了,他的眼渐渐失去焦距,声音也逐渐低不可闻,又一位宗师与世长辞。
良久,少女收拾好东西,将青萝的尸体放倒穆倾城旁边,把菜油药酒倾倒在屋各处,走出屋外,将整个草庐尽数点燃。她冲着火光拜了三拜,才亦步亦趋地向谷外走去。
出得谷来,望着密密丛林,少女面显露出软弱之色。她自小在幽兰谷长大,从未离开,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根。可现在父母早逝,青萝和穆爷爷也不在了,这还能算是家吗,天下又有何处是自己的家。
她迷茫地选定一个方向,怀着惶恐的心情离开了这个承载着她无数回忆的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