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秦渡的厉害,狱卒不敢再靠近。
牢头等人也得了风声,都主动避开老远、生怕惹祸上身。
秦渡也乐得清净。
吃饱喝足,随手将食盒扔到一旁。
在新铺盖上躺好,仍放出煞蛇吞噬牢中煞气。
再依照《宝塔观想出窍法》,闭眼后在脑海中勾勒一座宝塔。
想象自己逐层登上宝塔,等来到塔尖处,脚下轻轻一跃。
视野豁然开朗。
秦渡发现自己的视角来到半空,甚至无需转头,便将牢房中的一切细节‘看’得透彻。
原本污秽的监牢在狱卒的辛勤努力下,变得干净整洁。
地面铺上崭新的稻草,墙角处铺好一床被褥。
上面躺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却仍比读者老爷逊色许多的翩然少年。
若换下囚服、再精心打扮一番,或许抵得上读者老爷十之一二。
囚房窗口乃是精铁铸就,外面残阳已尽、正是寒月初上,红霞黯淡的光景。
因《宝塔观想出窍法》注明,将魂魄出窍锤炼时,需避三光。
所以秦渡尽量将自己的魂体靠到墙角。
饶是如此,偶有微风吹拂,仍令他魂体微微飘荡、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个感觉,可比《宝塔观想出窍法》里记载得好多了,依照其中记载,初次遁出时若遭风吹,哪怕只是微风,也会痛苦如遭寸割。”
秦渡本能地要伸手去扶鼻梁,随后却惊觉自己没有手脚。
于是陷入沉思。
我这魂体究竟是什么模样?
难道是个球......
那可太low了。
正愣愣出神,却见监牢窗口外,化人场方向的天空有一缕微弱白光飘忽而来。
秦渡吃了一惊,忙钻回肉身。
,
坠落感过后,身体弹动一下,秦渡猛地醒来。
他背后已经冒出来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昨夜就是这白光吓死身体前主,今天没见它出现,秦渡还以为是神婆死去、这东西就没了。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难道还有人要杀自己?
又或者是那‘恩主’知道自己没死,所以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这瞬间,秦渡脑海中想了很多。
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煞蛇绕身盘踞,黑气如云雾蒸腾。
六十年道行,再不济也算是个玄境修士。
虽然缺乏手段,但凭底蕴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惴惴间,白光悄然临近。
秦渡的精神高度紧张,视线犹如鹰隼般死死盯着监牢窗口。
煞蛇通晓主人心意,缓缓错动,散发出森然杀机。
整个牢房的温度都因此下降了几分,隔壁间犯人刚睡熟,就被一阵透彻骨髓的寒意惊醒。
于是默默躲到另一侧,继续睡......
喊狱卒牢头也没用,刚才隔壁那位爷使唤起狱卒,跟亲爹使唤儿子一样。
惹不起惹不起。
睡了睡了。
秦渡静候片刻,见监牢窗口探进来一只白嫩小手。
肉嘟嘟、胖乎乎,若不是呈现半透明状态,必定很惹人喜爱。
紧随着小手探进来的,还有半个身子。
“先下手为强!”
秦渡瞳孔收缩,暗中沟通煞蛇。
煞蛇飞扑,一口咬中手腕。
‘哐啷’一声,监牢窗口外传来响动。
肉乎乎小手的主人却被煞蛇紧紧缠住,锁在半空动弹不得。
秦渡细细打量。
一个白衣小丫头,脸蛋肉嘟嘟的可爱,头上扎两个小团子发髻,正哭得眼泪汪汪。
只可惜是阴魂之躯,所以没有声音。
“似乎是个毫无威胁的小鬼?我有些过于紧张了......”
秦渡暗暗松了口气。
眼前小鬼看着并不凶恶,最重要的是,煞蛇从她身上未能抽取到半点煞气。
左右四顾,见周围监牢里的犯人并未被惊动。
暗自沟通煞蛇松开力道,小丫头终于能动弹。
她挥舞着两只小胖手,连说带比划半天,秦渡却一头雾水。
正这时,小丫头灵机一动,连连伸手指向窗外。
秦渡恍然:“你要去外面?”
小丫头连连点头。
于是煞蛇松开,回到秦渡身上,但仍警惕万分。
比秦渡更警惕的,是他所在监牢对面的犯人。
犯人心说,那七号炉跟谁说话呢?
他那牢房里也没有人啊?
M我有点冷......
正想着,就见秦渡所在监牢,窗口外隐隐有金属光芒闪动。
又是‘哐啷’一声,一柄乌沉沉的宝剑坠落在地。
试想:
入夜后监牢、犯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突然一柄宝剑从窗口外探进来、砸地上。
谁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对面犯人俩眼一翻,直接假装昏死。
爷昏过去了,爷啥也不知道......
,
今夜的月色明朗,透过月光,秦渡依稀看到那柄乌沉沉的宝剑并未出鞘、形制有些眼熟。
忽地想起,这不正是前主从死人手里窃取、打算当了卖钱的赃物么?
再仔细一看。
不错,正是那赃物。
其特征明显,整体做工考究、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大师手笔。
而剑鞘上,赫然用鲜血写着一个字。
冤!
秦渡恍然大悟,看向小丫头:“所以,你是因为有冤才来找我?”
小丫头连连点头。
秦渡又问:“为何是我?”
小丫头呆愣片刻,忽然蹲下、很吃力似的拎起宝剑。
她在地上轻轻画了个圆圈。
秦渡悟了半天,狐疑道:“缘?”
小丫头连连点头,肉嘟嘟的脸蛋都跟着微微颤动。
“所以,你也是被神婆害了?又或者是恩主?”
秦渡询问。
小丫头露出一副苦恼表情,皱着眉头呆楞一阵,才沮丧摇头。
随后一连串询问。
到最后,秦渡才终于明白。
这小鬼临死前在剑鞘上写了‘冤’字,但死后记忆不知为何,都消失殆尽。
唯一记得的,就是临死前有人喊过自己名字。
她的名字叫‘小安’。
......
秦渡与小安的交流,到此处戛然而止。
因为天亮了,朝阳跃出地平线的刹那,小安就慌忙钻入剑中。
秦渡持剑,隐隐能感觉到剑柄中流转着一丝温暖。
恰如一个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孩子,柔软而稚嫩的小手。
“妖魔何足惧?难测是人心......”
他叹息,用手指轻轻扶住鼻梁,不解。
何仇何怨?
竟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正想着,忽听监牢外传来牢头、狱卒们的声音。
“许头儿,那犯人就在丁四号监。”
“许爷,昨儿可真邪性,丁三说那小子一说话,他就跟魔怔了似的,让干什么干什么。”
“真的!我也瞧见了,要不是那小子的事儿还不够惊动巡法司,我们都不敢劳您大驾......”
七嘴八舌中,许捕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片刻后到监房外,许捕头的步伐立刻顿住。
“是你?!!!”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