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谧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一壶孤月高悬天际,她一下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躺在岸边,旁边燃着火堆,她想坐起来,一动就扯得身上一阵疼。
身上真实的疼痛,提醒她已经从那个梦境中醒来了。
难道是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吗?为什么她会记得呢?梦境虽然对她没有一点点恶意,但她很不安。
希望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梦了,她怕她完完全全地知道了江晚谧所有的秘密,她也会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又是谁活在梦境里。
顾怀瑜呢?晚谧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自己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烘干了,那手绢呢?浸了水上面的字迹会不会花?
晚谧忙伸手想从袖子里拿出袖子。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掏遍了两只袖子,都没摸到手绢,地上也没有……
她懊恼地锤地,怎么这么没用!别人用性命托付的东西怎么给丢了!
“不行!”晚谧望着在夜色中深不见底的黑潭,踉跄地站起身,想都没想要跳进潭水寻找手绢。
一只结实的手臂揽住了她,“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把从水里带上来吗?”
“你别管我,我…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掉水里了。”晚谧试着挣脱他。
顾怀瑜把摘来的野果扔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晚谧寻找的手绢。
“就是这玩样?”
晚谧一把拽过手绢,把它摆开看了看,还好,还好,字都还在。
顾怀瑜已经自顾自地靠近火堆坐下,他的一只腿完全使不上力,难受地伸在一边。
他吃着野果,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会和这种事有牵扯?”
晚谧坐得离他远远的,水里的事情虽然她迷迷糊糊,但还是记得一点的,现在回想起来着实有些尴尬。
“我不认识他们,我去餐厅吃饭,有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临死前托付给我的。他都来不及告诉我要把这交给谁。”
“他不会告诉你的。”顾怀瑜笃定的说。
“为什么?那他给我的意义是什么。”晚谧疑惑地抬头,却不小心对上了顾怀瑜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散去阴鹜以后的眼睛仿佛坠满了星子,深邃又夺目。
晚谧又想起来他在水下吻她的样子,随即低下头。
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落在顾怀瑜眼里,顾怀瑜无意地摸了摸嘴唇。
“他不会把线人或者同伴的信息告诉你,要是你被抓住了一审,他的同伴甚至他们的组织都得完蛋。他只是想让这些名单有传出去的可能。有没有意义要看你怎么做了。”
晚谧陷入了沉思,顾怀瑜说的句句在理,只是他怎么如此轻描淡写,他不是一名军人吗?知道赈灾的钱粮,军费被贪污,一点也不生气?
“你说得好像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晚谧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人敢贪我顾家的军饷。至于赈款,顾家的手也不想伸得那么长。”
晚谧没再说话,她不敢说自保有什么不对,但他怎么一点都不愤慨,怎么做到如此冷漠?难道他从军的意义就只是为了子承父业?
昨夜实在太晚了,抹黑出山不但找不到路,万一遇到什么豺狼虎豹,顾怀瑜伤着一条腿也抵挡不住,是以两人决定,明天天一亮就走。
晚谧先醒,昨夜点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她伸了个懒腰,去看旁边的顾怀瑜。
阳光洒在男人精致的五官,睡着的他嘴巴轻轻抿着,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晚谧暗叹,这个人不说话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晚谧推了推顾怀瑜,“醒醒,我们该走了。”
顾怀瑜没有反应,这人怎么睡得这么死?
“别睡啦,顾怀瑜快起床。”
晚谧见顾怀瑜还是没有反应,紧张了起来,她跪坐在他旁边,伸手叹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
她又抚上他的脑袋,怎么这么烫!他发烧了。
晚谧知道他腿有伤,他在水下给自己渡气,又把她拖上岸,找柴火点火堆,又去采了野果。
但他一句累也不说,昨晚还表现得如此风轻云淡,如果不是他一拐一拐的脚,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受了伤。
晚谧恼自己,怎么他死要面子不喊累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没问题呢?人都不是铁打的啊。
晚谧撕下袖口的布料,跑到谭边浸湿,敷在顾怀瑜的脑袋上。
这荒山野岭的,她随身也没有带药,也更不认识什么药草,能想到的法子只有这个了。
但他烧的这样烫,仅仅敷块湿毛巾是不够的,必须快点到镇上的医院去。
晚谧咬了咬牙,把顾怀瑜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背起了他。
晚谧记性很好,她记得昨天进山的路线。只要出了山,遇到了人,就好办多了。
只是这山路崎岖,晚谧又背着顾怀瑜走得异常吃力。
晚谧又饿又累,眼睛一花,被路上的石头绊得摔了下去。顾怀瑜也被重重地摔到旁边。
“嘶。”晚谧的手掌被擦破了,生疼生疼,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忍痛拍掉手心的泥土。
背上仍昏迷不醒的顾怀瑜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晚谧感觉到耳边有微弱的声音,“顾怀瑜,你醒了吗?”
“嗯。”顾怀瑜嗓子生疼,又昏昏沉沉,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别睡着啊,我们马上就出山了。”
顾怀瑜撑着眼皮,看到晚谧垂在耳畔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发梢垂着珍珠似的汗珠。她的嘴被她咬得发白,她的背很窄很瘦,顾怀瑜觉得自己都能把她压垮了,她是怎么坚持走那么久的……
“顾怀瑜你还醒着吗?”
顾怀瑜没力气说话,靠着仅剩的一点意识,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
晚谧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顾怀瑜已经不回应她了。好在,她终于看到人了,是一个正在放牛的十五六岁的男孩。
男孩也看到了她,晚谧向他招了招手,男孩就跑了过来。
“我朋友受了伤请问这附近有医院吗?”
“只有镇上有。我家有牛车,只是……”
晚谧懂了他的意思,从顾怀瑜的口袋里,摸出十块大洋,“这是定金,你把我们拉到医院,我再给你十块大洋。”
男孩欢喜地接过钱,他还从来没摸过这么多钱呢,拉趟车就有二十大洋,什么便宜事啊!
“好嘞,你把他放上去吧,保准给你天黑前到医院!”
晚谧把顾怀瑜放上了牛车,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脑袋,没有早上那么烫了。
她又把顾怀瑜的外套脱了下来,果然闷出了一身汗,又解开了衬衫的几颗扣子,给他散散热气。
“你们怎么伤的那么重?”男孩问。
“游山的时候不慎跌了下来。”晚谧胡乱搪塞过去。
男生觉得有钱人真奇怪,闲的没事做才会来这座什么名气也没有的破山游玩。
“姐姐,他是你的丈夫吗?”男孩很自来熟,赶牛很是无聊,他从未见过生得那么好看的姐姐,总想着和她说话。
“不是。”
“姐姐,我叫张鹏,大鹏鸟的鹏。姐姐,你叫什么呀。”
晚谧除了帮顾怀瑜扇扇风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觉得张鹏聒噪,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我叫江蜜。”她自然是不敢告诉张鹏自己的真名,万一那群追杀她的人,神通广大地摸到张鹏这一层关系,既能隐藏自己又能保全张鹏。
“蜜糖的蜜吗?真好听。”男孩天真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