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木门呈黑色,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已经开裂,一枚枚拳头大的门钉已经锈迹斑斑。
门上还贴着去年过年时的福字,对联,但后者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早已残破,蜕变成白色,随着爷爷咣当~打开木门,残破的对联碎裂出一角,缓缓飘落。
周岩帮爷爷把“狗骑兔子“推进院落左侧,回身把门上变成白色的对联,福字都撕掉:“福字都变白了还不撕掉,你真的太懒了。“
“哈哈,看习惯了也挺顺眼的。“爷爷拿一块脏兮兮的灰色遮雨布把“狗骑兔子“盖上,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宝贝的很。
“哎~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妖,养的七只大白鹅全被咬死了,太可怜了!所以我才让你买些鹅蛋,重新孵几只小鹅出来。“爷爷凄声说着,触动了伤心处,浑浊的老眼不由流下两滴泪来。
“行了行了,死了也就死了,哭有什么用。“周岩微微皱眉:“回头我多给你点儿钱,多吃点儿好的,你都瘦了。
对了,死掉的鹅呢?我看看。“
“哦,在柴草房呢,就昨天晚上的事儿,昨晚我喝了一杯小酒,晕晕乎乎的躺炕上就睡了,半夜听到鹅群的惨叫,非常杂乱非常短促,几秒钟声音就停止了。
我当时脑袋也不太灵光,天寒地冻的,外面呼呼刮风,就懒得出来看,心想就几秒钟的时间,也许是鹅群做梦了。
哪成想早上再看…………哎!“爷爷重重的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满是颓然,挺直的腰杆也微微陀了几分,低低道:“养了两年的鹅啊,一夜之间全部横死,我这心啊~“
老家的房子在村子南边,属于村边上,大门朝南。
正房是三间土坯房,高四米左右,正房东边还挨着一小间儿土坯房,小间儿土坯房高2米左右,小小的,那就是柴火房,存储木材,麦秆,树叶之用,还有一些农具。
小小的柴草房本就光线灰暗,两人来到门口挡住阳光,里面便越发的阴森,黑暗,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呛鼻子的潮湿味道。
周岩现在视力也大幅提升,他看到两只歪着脖子的死鹅躺在稻草杆上,鹅腿已经僵硬,鹅眼圆睁,仿佛临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场景,死不瞑目。
他用脚踢踢死鹅,说着:“我以前回来时,你们还组团伸着脖子拧我,那个嚣张霸道劲儿哦,现在全都横死了吧,所以说做鹅也不能太嚣张。“
爷爷满脸黑线:“你这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怎么就两只死鹅?不是有7只鹅呢吗?“柴草房太潮湿阴暗,气味儿也难闻,看了两眼死鹅周岩便退出来,站在院子里和爷爷聊着。
长10米,宽5米的院子都是泥土铺就的,灰雪融化,部分地面还出现了泥泞。
院子东边,靠近鹅圈的地方生长着一颗歪脑袋的冬枣树,枝繁叶茂,一颗颗微微泛红的冬枣掩映在树叶中,圆滚滚的,还有点可爱。
周岩走到冬枣树前,仰着头摘下几枚冬枣,扔一颗进嘴里咀嚼着,又脆又甜,真好吃。
“这冬枣成熟了,可以采摘了。“
“给你留着呢,就等你回来吃了。“爷爷缓缓道:“是养了7只鹅,不过早上我看到的,就剩4只死鹅了,那3只可能被那东西叼走了。
剩下这4只死鹅,我把其中2只卖给村西头儿的二麻子家了。“
“二麻子?就他那个抠门劲儿舍得买鹅肉吃?他儿媳妇生他孙子,他都舍不得给儿媳妇买一斤肉吃。“周岩嘀咕,把嘴里的枣核吐掉,刷~又扔了一枚冬枣进嘴巴里。
“噗~“爷爷也不由一乐,脸上皱纹挤在一起,似乎是想到了二麻子付钱时紧皱眉头,纠结,踌躇的样子,不过他很快脸又一板,道:“你可别当面叫他二麻子,他是咱家远房亲戚,是你爷爷辈的人呢。
你当面叫他二麻子,小心他揍你。“
周岩想了想,把第二枚枣核吐到地上,缓缓道:“我跑得快,他追不上我。
你还没说二麻子为什么买鹅肉呢,我觉得二麻子买鹅肉,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没准咱家的鹅就是他弄死的呢,觉得心里有愧,所以花钱买下来以作补偿。“
“咳咳~你这臭小子别胡说八道哦。“爷爷连打断周岩,说着:“虽然二麻子早些年偷鸡摸狗的不务正业,不过自从他的宝贝孙子出生,为了给他的孙子积攒福报,他就再没干过那些缺德事儿了。
他之所以买鹅肉,原因也很简单,我之前不是和你说,咱们村东南边的湖里淹死一个孩子嘛,淹死的是周四毛的孙子“周小毛“。
那孩子才12岁,长得壮,皮的很,水性也极好。
之前“周小毛“和二麻子的孙子“豆豆“一起在湖上滑冰,结果咔嚓~一下湖面开裂,“周小毛“掉下去,还没扑腾几下就冻僵,沉下去了。
二麻子的孙子“豆豆“都被吓傻了,过了好半天才跑回家,哎~可惜,豆豆那孩子比“周小毛“还小,才九岁,吓得和丢了魂儿一样,也没向家里大人说这件事。
所以…………哎,等其他人发现掉进湖里的“周小毛“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孩子早已彻底死掉。
而且…………天寒地冻,湖里的食肉鱼缺乏食物,所以…………哎,早就已经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了。
“豆豆“吓得如同丢了魂,也不吃饭,这不,二麻子心疼的不得了,就买鹅肉给自己的孙子吃。“
爷爷从墙角搬过一把有着土色的开裂小板凳,坐在上面整理好自己深褐色的烟斗,在烟雾缭绕间吧嗒吧嗒抽起来,神色平淡,颇有一种看淡生死的味道。
周岩把最后一颗冬枣扔进嘴里,边咀嚼着边嘀咕道:“那鹅身上没有咬伤,而且死掉了也眼睛圆睁,似乎是直接被吓死的。
能把胆子极大的大鹅活活吓死,凶手必然是极其凶猛之物,恐怕不是黄耗子能比的,倒是有点儿意思。“
“我和你说啊,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你给我离远点!我还不想再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呢!人要有敬畏之心,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容易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样子…………“爷爷一惊,连烟斗都顾不上抽了,警告说着。
“是是是~“周岩连答应着。
“对了,之前从车站回来的路上,你和我说你是什么军官?什么军官?你不是在当保安吗?“爷爷再次问着。
刷~
周岩直接一伸手,把一个黑色小本本递给了左边的爷爷。
“什么东西?“爷爷连接过来一看,瞬间一愣:“我勒个去,警卫厅?你当警卫啦?少尉军衔?我的天,大官啊!“
爷爷没上过学,不过他当过兵,在部队认识了一些字,而且他自然是明白少尉的分量的,虽然这是军官中最低的等级,但这也是无数大头兵奋斗一生都得不到的。
当当~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随着院门被咣当~推开,一个美妇人端着一大碗饺子走进来,看到周岩,瞬间一愣,笑道:“小岩,什么时候回来哒?你爷爷因为鹅的事情,有点吃不下饭,我做了一些饺子送来。“
美妇人住周岩家西边,两家共用一堵院墙,她40多岁,头发黑亮,虽然常年干农活使得脸庞略显粗糙,但脸型很好。
一身灰布衣服略显老土,但也难掩她丰腴的身材,颇有点成熟的风韵。
女人丈夫死的很早,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等女儿上大学了她便也解放了,便又找了个丈夫,可惜第二任丈夫滥.赌,酗酒,不务正业,一天晚上烂.赌后回家的路上,掉坑里摔断脖子,死掉了。
婆家说是女人克夫克死的,就把她赶了出来,她便又回到这座老房子,一个人单过。
至于她第二任丈夫的死亡原因,人们也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自己踩空摔死的;有的说是和其他赌鬼打架,从而摔死的。
还有的说是他赢了钱,被其他赌鬼推下去的;更有的说是被直接打死,抢了钱,然后尸体被扔沟里的。
“辛苦覃(qin)姨了,快进屋吧,我也是刚回来,我买了一些鹅蛋,还要覃(qin)姨帮忙孵出小鹅来。“周岩连起身邀请美妇人进屋。
三人相继进屋,从屋门进去便是客厅和餐厅两用的房间,右边是厨房,左边是卧室。
客厅地面铺了砖,不过时间久了,砖面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早已经看不出红砖的面貌。
“没问题的,小岩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也长壮了许多,我那边还在生着火,你们先忙,我先回去了。“覃姨对“孵蛋“的请求并没有推辞,把一大碗饺子放在灰色的木制柜台上,说了两句话便离开。
看着覃姨的背影,周岩连喊道:“覃姨,晚上一起来吃鹅肉吧,人多也热闹一些。“
“好啊。“覃姨直接爽快的答应。
美妇人扭着腰离开,出大门右转,脚步声渐渐远去。
看到爷爷还在往外瞅,周岩脸一黑:“爷爷,眼都拔不出来了。“
“嘿嘿,你覃姨身材真不错,是能生儿子的好身材,哎~你覃姨也是命不好,两任老公都是短命鬼,咳…………我和你覃姨的事…………“爷爷试探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呗,我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周岩微微笑道。
他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在这方面管爷爷,更何况覃姨都不反对,那也算爷爷有本事吧,嗯,周岩感觉自己爷爷配不上覃姨,有点高攀了。
“嗯,那行。“爷爷缓缓道:“也许以后还能给你生个小叔~“
“咳咳。“周岩差点被一口唾沫呛死。
…………
下午在院子里烧了一大锅热水,水花翻滚,给其中一只近6斤的大鹅退毛,然后清理内脏,之后切块,放辣椒等调料爆炒,刺啦刺啦~肉香飘满院子,散溢到道路上,路过的村民都纷纷放缓脚步,唾液分泌加速。
在月亮缓缓过了光秃秃的树梢时,一盘有着点点红色辣椒点缀的“香辣鹅肉“端上了桌儿。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一年不见得能吃上一顿肉的末日时代,一盘美味的香辣鹅肉就已经是顶级的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