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城贵族会议后,就连普通市民都注意到城市防务比以往更严密了。
原本的守备兵团从会议结束当天的下午开始,就只能负责街面治安、巡查火灾等等无关紧要的事情,城墙防御和主要道路口的防务全部移交到王国第六、第七兵团。
不过,城市普通市民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妥,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
而上层区的贵族们,在今天的贵族会议结束后便直接回到各自的别墅,并谢绝了任何会客。
夜晚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当外城区实行戒严宵禁后,内城区的贵族老爷们歇了一整天的马车,陆陆续续走出别墅在街面上来回穿梭。
野鹿山士官学院,学生们在晚餐结束上了两节理论课程后,在教官的催促下回按照军营的规定回到各自的宿舍进入了睡眠。
晚上九点半,整个学校开始实行宵禁。
十一点,城市上空的小雨慢慢变得有些大,两辆简朴的马车在雨水的冲刷下缓缓驶入学校大门。
几分钟后,
简朴的校长办公室内,考利尔、埃德温菲林、赛克马拉三人围坐在会客沙发。
沙发中间的小方桌上,三杯木制长筒茶杯里的热茶冒着热气,考利尔刚刚坐下又站起身走到壁炉旁往里面加着柴火,埃德温菲林和赛克马恩拍打着身上的雨珠,口中抱怨着外面的突变的雨天。
当考利尔重新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其他两人已经端在茶杯在慢慢品尝清茶的香味,老法师皱着眉望着两人,眼中带着谢步不满的说道:“今天的会场上,你们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没反应过来。”赛克马拉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整个人显得很郁闷,“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场的局势发展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表态,陛下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这根本不是理由。”考利尔摇头,“今天,我们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望着埃德温菲林,“政府总理的职位本来该有你接任的而因为你的退缩,陛下临时改变了他的主意。”
“是我太谨慎了。”埃德温菲林并没有解释,“但那不过是一个政府总理的职位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吧毕普爵士不过是陛下王权统治下的一个傀儡而已。”
“是的,只是一个傀儡而已。”考利尔冷冷的说道:“但你现在连当一个傀儡的资格都失去了你根本不明白取消内阁后对整个王国意味着什么!”他指着埃德温菲林的胸口,“从今天开始,你不在是内阁成员,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财务大臣,任何与王国财务无关的事务你都没有权利再过问,而我也只能安安心心的在这所学校教导学生!”
“我们甚至失去了主动觐见国王陛下的机会。”老法师摊摊手,“我们现在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不如陛下身边的那位年轻的秘书长。”他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从今天开始,王国所有的权力都被集中在那间小小的国王办公室里。”
“而你们,因为你们的愚蠢和谨慎,失去了靠近那间办公室的权力!”
“那”赛克马拉皱着眉想要说点什么。
“我很早就说过,陛下讨厌摇摆不定的人他并不是一位嗜杀的统治者,他比你们想象中更具情感只要,你们能够在陛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你们就将获得十倍、百倍的回报。”
考利尔盯着埃德温菲林,“想想今天上午的事情吧,你们居然让陛下孤立无援,他会觉得你们不可信任,而且你们会被他贴上危险、不可用等负面标签!”
“你是不是太过于担心了。”埃德温菲林对考利尔训斥般的话语有些不满,他微微皱着眉毛表现着他的不满,“陛下如今已经完全和贵族撕破脸皮,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我们我不会觉得陛下会在这种时候抛弃我们,他不敢冒这个危险。”
埃德温菲林最后一句话让赛克马拉皱了皱眉,随即便由松开。他望着眼前很随意靠在沙发上的王国财务大臣,下意识的想要说点什么,却碍于对方的身份选择了闭嘴。
但考利尔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他直接冷冷的说道:“你这个白痴。”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变得像年轻人一样傲慢?像那群贵族一样愚蠢?”老法师显得有些激动,他的手掌重复的拍击着他前面的小木桌,拍的“啪啪”作响,“你是想干什么?或者说,你也打算学习那些贵族想要挑战陛下的王权?”
“你太激动了,老朋友。”埃德温菲林皱着眉。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老伙计。”考利尔吐出一口气,露出一副郁闷的表情说道:“你最近这段事情太过顺利,以至于让你忘记了身边的危险。”
“难道这件事情很复杂吗?”埃德温菲林身子向后一靠,伸出手熟练的把沙发后面木柜一个抽屉拉开取出里面的雪茄盒,他一边分发雪茄一边说道:
“陛下之所以任命毕普爵士作为政府总理,不过是为缓解贵族心中的怨气,让他们不至于生出反叛的念头以毕普爵士的能力,只会把政府工作做弄得一团糟,那个时候陛下就会考虑总理新的人选。”
考利尔听着这些话忍住了要皱眉的习惯,也忍住了想要讽刺对方的话语。他沉默着接过对方提多来的雪茄,并熟练摆弄烟嘴,目光不时瞟了瞟埃德温菲林自信的表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谨小慎微的埃德温菲林不见了,满脸卑谦并认真听取他意见的埃德温菲林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自信到极点的王国财务大臣。
他的卑谦不在,
他每时每刻都想要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他从一位睿智的政治投资者,变成了一位满面油光的政客,
一位只懂得思考自身利益的政客!
他在极力更正他们联盟之间的主次地位。
同时,他也在改变他效忠的对象以前,他效忠国王,效忠克鲁领的统治者,现在他只对他自己负责。
猛然间想明白的这些问题的考利尔,后背不由得惊出一丝冷汗。
“吸”老法师大口大口的吸食着雪茄,以掩盖那一瞬间的惊异,当烟雾缭绕之时,他说道:“也许好吧,就算陛下真的是为安抚贵族,而任命毕普爵士为政府总理,但这样一来,他和那些贵族之间就有了一个良好的缓冲地带换句话说就是,陛下和贵族随时都有可能达成和解只要筹码足够。”
“当然,我同意。”埃德温菲林耸耸肩,吐出一口烟圈,“但这个筹码一定不是谁都能够付的起的,就算陛下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想明白问题的考利尔此刻不再纠结于埃德温菲林的态度,他靠在沙发上随意扫了一眼旁边的赛克马拉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也同意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吧。”
“接下来无外乎就是组建总理政府,以及和兽人的谈判。”埃德温菲林说道:“你放心,我会全力支持总理政府的组建工作,别忘记了,我还兼任着副总理”他说话的时候看向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水,“至于兽人方面我当然会举双手赞成和兽人的合作。”
考利尔看着盟友现在的样子,把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和旁边的赛克马拉对视一眼后说道:“很好看来我们的副总理阁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好来点酒吗?”
“我需要红酒!”埃德温菲林可能觉得终于在和考利尔的谈话中掌握了主动权,脸上不知觉露出了微笑,“你这里有红酒吗?”
“当然,卡瓦尔堡特意送来的两箱。”考利尔笑了笑,“你知道的,陛下不怎么喜欢红酒。”
“费尔德领的落日红?”赛克马拉双眼一亮。
“当然!”
“哈哈,现在这东西可不好弄,南部海域早已被被米沙王国和精灵把持,我们的商船根本不可能穿越。”
“王国正在和狼人谈判,我相信很快我们又能畅饮这样的美酒。”
“但愿吧。”赛克马拉显然不对这场谈判报任何希望。
但埃德温菲林却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他望着考利尔,“你得到了什么准确的情报吗?”
“我就随口说说。”
今天的克鲁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被大雨冲刷的内城街面上,深夜十二点后依旧有不少马车冒着大雨在来回奔波,无数的防风灯和路灯,让整个内城在大雨下表现出一种很特别的景色。
当然,也让负责防务的第六兵团官兵不断咒骂。
第六街区,上层区九号庄园外,
在磅礴的大雨中,一亮朴素的四轮马车在两匹棕色战马牵引下慢慢靠近庄园大门。
几分钟后,马车稳稳停靠在庄园别墅大门外。
新任王国总理毕普爵士,从此时此刻面露恭谦的站在别墅大门外,望着从马车车厢内走出的一位老人。
“戴西里侯爵,大家已经恭候您多时了。”毕普爵士声音并不小,但在雨水冲刷的巨大声音影响下却显得低不可闻。
戴西里庞博身上披着一件漆黑的斗篷,这让他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很模糊。斗篷里一双略带冷漠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后,走到别墅的外门沿下对着毕普爵士低声说道:“我就不进去参加你们的聚会了,带我去你的书房,不要让任何人看见我。”
年老的毕普愣了愣,花白的头发的在户外暗淡的灯火下闪闪发亮,在以往他从来不会违背戴西里的话,但现在他却下意识的说道:“贵族们都在等着你呢。”
戴西里庞博放下了头顶潮湿的顶篷,冷冷的望着老爵士,“我说过,带我去你的办公室,不要通知任何人我到来的消息。”
“好好的。”
五分钟后,
别墅宽敞而温暖的书房内,
毕普、戴西里庞博以及克鲁城贵族新推选的代表伟兹伯斯特子爵,手中各自端着一杯红酒围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边。
“陛下的王国令已经发往各地”伟兹伯斯特子爵很年轻,只有三十二岁,留着很长的络腮胡,胡须上面打着的蜡油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他望着戴西里庞博的目光充满着应有的卑谦和敬畏之色,“很快,我们的先祖盟约就将被废除,那群商人们的地位马上就会超过我们。”
“你说错了,伟兹子爵。”戴西里庞博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冷意,“我们的地位从来就没有比他们高”他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你难道忘记了那些商人原和我们一样拥有克鲁领最传统的家族但他们比我们更有钱,如果先祖盟约继续存在,他们收益明显高于我们,但他们依旧不予余力的支持陛下废除盟约。”
“这是为什么呢?”他看着毕普,看着这位帝国政府新任首脑。
“为什么?”毕普习惯性的反问,在戴西里庞博身边,他早已习惯听从命令,而非思考问题。
“我也不知道。”戴西里庞博摇着头,“我突然发现,我们连自己的对手都不了解,是完全不了解但我们的对手却对我们了解,就像了解他们的双手那样了解,他们了解我们的优点,更了解我们的缺点。”
“好像真的是这样子。”更年轻的伟兹伯斯特子爵如有所思的点点头。
毕普也陷入了思考
“商人们总是在说,贵族统治时代已经结束。”戴西里庞博品味着红酒,带着一副思考的面容说道:“以前我对这样的说法总是唾之以鼻,但今天上午的贵族会议,突然让我觉得我们的时代也许真的走到了尽头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们仔细想想吧。”他把玩就酒杯,微笑着回应两人奇怪的目光,继续说道:
“想一想帝国的覆灭,再看一看苏鲁克公国的崛起,以及特瓦克公国安迪巴莱特公爵的改革,还有那正在衰败的里格罗克公国,无一不是在揭露贵族统治时代的结束这些变革正在揭示一个问题,那就是适应新时代的人将继续生存,不适应者将会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