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办公室内的培迪遣退了办公室所有官员,独自一人安静的靠在办公椅上,双脚很是随意的搭在桌子上,仰着头带着一双空洞的眼神望着被魔法灯照得通亮的天花板。
怒火在年轻的国王心中翻滚,让他想要挥舞手中的屠刀,让整个哈伦斯行省血流成河。但年轻的国王同样清楚,他现在不能让怒火支配着他的情绪。或者说,他现在必须隐藏那难以掩盖的怒火。
刺杀王国重臣!
这是得多大的胆子,或者说得有多大的能量才敢做出这样的举动!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十几个人名以及这些人名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依次在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让培迪猛然间感觉自己的王权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稳固。
突如其来的刺杀事件,让培迪从优越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也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臣民所称赞的那样无所不能,更不能掌控他想要掌控的一切。
培迪突然想起父亲告诫他的一句话:不管拥有多么无上的权力,都不要妄想掌控一切,人心是不能控制的,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引导。
杀意开始在培迪内心深处蔓延,很快便侵蚀了他整个身心。
“你在沉思自己的过错吗?”
熟悉的声音打乱培迪的沉思,也让他从无尽的杀意中醒来。
是王后艾琳菲儿,随着这句话的响起,办公室门口的空间开始扭曲。很快,穿着一身洁白短袖长裙的艾琳菲儿从空间壁垒中缓缓走出。
“国王会出错吗?”培迪看到妻子的笑容,烦闷的心情也不知觉得到些许舒展。
艾琳菲儿看着丈夫的样子,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玩笑般的笑意。她提着长裙慢慢靠上前,裙摆上绣着的淡紫色花纹在她走动的时候,被魔法灯光映射出轻柔的光线,让她整个人更显美丽。
“国王不允许出错,但这并不代表不会出错,虽然大多数国王在做错事后都不愿意承认他们的错误。”艾琳菲儿走进丈夫后靠在办公椅上,双手下意识的搭在丈夫的肩膀。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一些小事而已,我会解决的。”培迪此刻并不像继续讨论政事,他反握着妻子的手,扭过头轻语道:“你现在应该在准备晚宴吧,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
“你的晚宴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艾琳菲儿故意露出很不满的样子,“我的茶会以及恰意的夜晚都被你的晚宴毁掉。”
“你不是讨厌每天开不完的茶会吗?”培迪咧嘴笑了笑,“毁掉不是更好?”
“比起茶会,我更讨厌气氛尴尬到无与伦比的宴会。”艾琳菲儿用手使劲抬着丈夫的下颚,“在这高墙之内,每天最惬意的事情就是晚餐后悠闲的看着星空而今天的这份惬意没有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补偿回来。”培迪被艾琳菲儿弄得有些难受,便反手抓着对方作怪的手。
“今天是今天,以后是以后。”
“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有听到过某些传言吗?”艾琳菲儿问。
“你觉得传言会进入国王的耳朵里吗?”
“恩?”艾琳菲儿很认真看着培迪,然后轻轻一笑,“当个国王还真够累的。”
“说说你刚才口中的传言吧?”
艾琳菲儿轻轻摇头,“你不要那么紧张,是一些小事女人之间的事情!”说罢,她的双手在丈夫的头上胡乱的一抓,“我看你挺闲的,要不来帮我布置晚上的宴会?”
“你觉得我很闲吗?”
艾琳菲儿上线打量着丈夫,“好吧,我先走了。”说罢,身形就钻入就近的空间传送秘法中。
培迪看着妻子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却。“当啷”他拉响办公桌旁边的铃铛。
“咔”房门打开之间,奥特伍德站在门口,躬身询问道:“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让赫曼总管和丹门男爵到办公室来一趟。”
丹门格林最近很忙,忙到就算回家也只能和家人简单聊几句连饭都没时间吃上一口就得离开。特别是最近半个月里,来自国王办公室和国情分析办公室的命令简直能把他给淹没。
现在,苏克平原、艾鲁克领、特瓦克领都需要军情处的情报!那一份份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情报,仅仅只被国王或者军部高官们扫上一眼的情报,耗费的是前线无数情报人员十几个小时的努力。
有的时候丹门格林真想辞职回家经营一家农场过一过舒心的日子,但每一次到关键时刻他都没有勇气把已经准备好的辞职信递交上去。
半个小时前,丹门格林获得关于赛克马拉被刺事件情报后,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会找上自己。他原本的打算是趁国王陛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以艾鲁克领情报复杂为由亲自前去查看。
但他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国王的传讯命令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国王办公室外休息室里的仪表镜旁边,丹门格林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间办公室,这对于丹门男爵来说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但也有些许庆幸。毕竟作为王国军情处长,每次被召见的时候总会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蹬蹬蹬”非常有节奏且绝对规则的脚步声让丹门格林回过头,是城堡的老总管赫曼。两人算是卡瓦尔堡的旧臣,如今王国大臣里仅存的旧臣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好久没有见面的两人尽管都是饱经风霜的人,但看到对方之后心中依旧带着唏嘘的感概。
“知道陛下召见我们是为哪件事情吗?”丹门格林像以前那样打听着消息。
“你应该得到了消息吧?”赫曼并没有随意乱说。
“是赛克马拉的事情?”丹门格林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他实在没有想到赛克马拉的事件会把他给牵扯进来。
“陛下现在召见我们,就说明他对我们的信任。”赫曼对丹门格林的反应有些不满。
丹门格林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靠近的奥特伍德便识相的闭上了嘴。
“你们还是快点吧,陛下已经等了你们很久。”奥特伍德表面上带着贵族的矜持,但言语中却充满着焦急,“陛下已经催问过三次,你们不想再来第四次吧?”
丹门格林和赫曼听着奥特伍德的话对视一眼后相继闭嘴,并在奥特伍德的带领下进入办公室。
室内的装修还是如同以往,但给丹门格林和赫曼的感觉却多出些许威严。
“都先坐下吧。”培迪捧着一叠文件,招呼两人坐下的同时指着奥特伍德吩咐道:“在我们讨论事情期间,拒绝一切会见。”
国王的慎重让两人脸上都不自觉带上严肃的表情,连呼吸声都下意识的小上许多。
丹门格林习惯性的在国王面前躬着身子,并小心翼翼的坐在离国王最远的地方,城堡总管赫曼更是谨慎,他挺着背表现着王家总管的气度,低着头展现着对国王的尊敬。
“我习惯站着,陛下。”赫曼如此说道。
“但我不习惯仰着头说话。”培迪转动脖子,“而且我的脖子最近很疼,转来转去很难受。”
“很抱歉,陛下。”赫曼最终是坐在丹门男爵的对面。
“你们先看看这些报告。”培迪把一份文件扔在茶几上,“还有下面的案卷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案子。”他说话的时候指着赫曼,“这个案子我已经收回,现在就交给你来查办。”
丹门格林听到国王的话伸出的手立刻缩回,并很自觉的把文件推到赫曼眼前。
赫曼双手按在文件袋上,并没有急着打开。他转过头神情严肃的望着的国王,问道:“是密查吗?”
“只能密查!”
“我明白了!”作为卡瓦尔堡的总管,里根家族的后勤管家,在过去二十年里没有警察局存在的时候,他没少处理过类似的事件。
“沙沙”赫曼翻开文件的时候,培迪看着丹门格林说道:“从外地抽调一些生面孔,协助赫曼总管查办这个案子。”
丹门格林立刻面露为难之色,他确实也面临着困难,因为军情处最近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本来就面临人手不足的困境。
“陛下”
“我知道军情处的情况,我也不是刻意为难你。”培迪打断丹门格林的话,“暂停特瓦克领的工作,戴西里庞博侯爵会代替军情处在特瓦克领的监视工作。”
“戴西里庞博侯爵?也就是说现在只需要外务部的协商,不用刻意动用军情处的探子?您的意思是撤回军情处在特瓦克领的分部?”丹门格林下意识的发问,但问过之后便立刻暗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培迪皱了皱眉。
“抱歉,陛下。”丹门格林并没有解释。
培迪并没有多想,他扫了一眼看案卷的赫曼,又对着丹门格林问道:“苏克平原的城邦联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吗?”
“艾鲁克领的不死军团断绝了我们和苏克平原的联系,我们的情报获取很困难。”丹门格林并没有在这件事情打包票,他语言中每一个字都充满着谨慎,“不过,在耶克杰尔军港打开港口和罗耐斯峡谷的通讯之后,我们又从新和苏克平原的分布机构取得联系,但”
他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得出来。
虽然丹门格林答非所问,但培迪依旧对他说出话吸引,便下意识的询问:“但是什么?”
“我们在苏克城设置的暗桩,被城市议会以清除不死军团残余力量的名义清理得差不多!”丹门格林咬着牙说了出来。
“你是说”培迪的话也是戛然而止,身体微微站起的瞬间又坐下,盯着丹门格林问道:“你之前怎么不报告?”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严厉。
“我得到消息的当天就写了报告书递交上来。”丹门格林低着头不敢和国王对视。
“你应该亲自来汇报!”培迪翻开茶几上的雪茄盒,把里面仅剩的一根雪茄翻出拿在手中。
“来过几次,但当时国王办公室谢绝一切会见。”
培迪听到这些句话后皱了皱眉,他从丹门格林身上察觉到一种厌政的情绪。这是一种他非常熟悉的情绪,因为在某些时候他自己也经常出现这样的情绪。
“耶克杰尔军港是什么情况?”培迪换了一个话题,“巴克爵士已经有十天没有联系军部,也没有跟艾鲁克城前线总指挥部汇报战况。”
“耶克杰尔军港的情况和军情处每天的例行汇报没什么差别”丹门格林很清楚这样的回答不能令国王满意,便连忙又说道:“但以耶克杰尔军港目前局势,平静一点没有什么问题,毕竟狼人兵团已经进驻港口城市并接管城市防务。我个人推测,巴克爵士可能在施行一个需要绝对的保密的计划。”
“什么样的计划连常规汇报都不能做?”培迪的脑子也在快速的运转。
“一个连自己都要欺骗的计划。”丹门格林回答得很快,“这个计划具体的内容现在也许只有巴克少将本人知晓。”
“恩!”培迪点燃雪茄吸食两口后点头,接着便陷入了思考。
丹门格林见到国王的样子,立刻低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膝盖也陷入了沉默。
“沙沙”赫曼翻开另外一张记录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羊皮纸,脸上的原本板着一张严肃脸庞变得更加严肃。
“知道我召你来做什么吗?”培迪在赫曼翻页的时候摆脱了思考,盯着丹门格林询问。
“我从不猜测这些问题,陛下。”
“有五个人需要你去亲自安排人去监视”培迪让自己的目光笼罩于雪茄的烟雾之中,轻声说出了一句让丹门格林很是吃惊的话,一旁的赫曼抱着文件的手也因为他的这句话微微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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