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具体的死因我们暂且还不知道,目前只是接到举报,有这种可能,至于真正的死因只能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知晓。”文德正色道。
张敬元略显颓败地垂着头,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子。
“张大人有没有见过陈姑娘的遗体?”文德问。
张敬元未作回答,依然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不忍,良久后,他看向二人,慢慢道:“实不相瞒,艺媛乃是我的一爱妾,按照规矩,本应该将她接到府上来住的,却因为我性格懦弱,惧怕内人,这才不得已把她安排在城郊居处。”
“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后,我非常震惊,无法接受,就立马派人去请仵作验尸,笃定她是被人害死的,不料,一番检查下来,却是自杀。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她会自杀。”
“张大人确定此人就是陈姑娘吗?”
苏玖龄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他两人皆是一怔,对这话感到莫名其妙。
他问,“敬元不知苏佥事此话何意?”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苏玖龄轻描淡写道。
“是她没错,我跟艺媛相处几年,对她甚是了解。”
“大人可曾发现当时有什么异样?”文德问。
“异样?”张敬元重复道,他皱眉思索片刻后,道:“有一件事一直让我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多想。”
闻言,文德紧紧地盯着他的眉眼。
“我找来仵作验尸,奇怪的是,这个仵作只检查脖子以下的部位,脖子以上的部位只是简单的看看。”
文德下意识地看向苏玖龄,仵作验尸势必从头到脚一一验过,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这位仵作却只检查脖子以下的部位,确实让人觉得可疑。
后者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悠悠然的。
她又问,“陈姑娘脸上有什么地方和往常不同吗?比如脸色、嘴唇等有什么异样吗?”她这么问是想知道陈姑娘的死是否和毒药有关。
张敬元摇摇头:“没有,一切都和平常一样,看着就跟睡着了似的,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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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听说苏大人来了。”一丫鬟低声道。
被唤作夫人的妇人正是户部左侍郎张敬元之妻李金玉,李金玉出身普通人家,但性格甚是泼辣,张敬元入仕途做官步步高升之后,此人的气焰也是水涨船高。
而张敬元惧妻的程度也是越来越深,以至于后来他想纳妾,李金玉不管不顾与他大闹几天,让人看尽了笑话,颜面尽失,心里对她更是害怕。
现在朝堂百官无人不知户部左侍郎张大人怕妻,人人都在背后议论他,这让他感觉在百官面前颜面尽失,却又无可奈何。
别人拿他开玩笑时,他也只会苦笑一声。
“哪位苏大人?”李金玉望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
过不多久,这位户部左侍郎夫人就要过四十大寿了,但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说她三十岁估计也有人相信。
在官场的这个圈子里,无人不知这位张夫人甚是爱美,对她的这张脸甚是讲究,于是那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人为了讨好巴结张大人,纷纷给这位张夫人送了不少精美的物件,以及护脸的东西。
只要把她讨好了,张大人再厉害,回家还是得听张夫人的。
“听说是锦衣卫佥事苏大人。”丫鬟接过李金玉递过来的一支凤鸟卷草纹金钗。
此金钗是她去年过寿时一位大人送来的,钗头底纹是卷草纹,右边是背生双翅、手捧花篮的迦陵频伽和,左边是花卉和枝叶,做工精致,甚是好看。
李金玉对它爱不释手。
“他怎么会来府上?”李金玉用手拢龙头发,淡淡道,“大人平日里胆小如鼠,甚是懦弱,怎么会和锦衣卫有所交往?”
“奴婢听说,苏大人此次前来是受三法司所托,协助三法司查案的。”
李金玉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严肃起来,丫鬟继续说:“夫人莫担心,他们来府上是为了调查陈姑娘的案子,有人向三法司举报,说陈姑娘并非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三法司这才派人来府上调查这件事。”
“那个小贱人?”李金玉不解,“区区一个扬州瘦马而已,怎么还会惊动了锦衣卫?”
“奴婢也不知。”丫鬟恭敬道。
“这个小贱人死都死了,竟然还给我来这一招,她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是吗?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张夫人连个贱妾都算不上的人也比不过,他张敬元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改变他在百官面前的形象,一改他惧内的雪耻。”
“夫人莫要妄自菲薄,夫人在府上的地位没人可以相比,张府真正说了算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动摇了夫人的地位的;或许是陈姑娘犯了什么事,这才惊动了他们。”丫鬟在一旁劝道。
李金玉在屋里来回踱步,心情烦躁不已,“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后花园的桥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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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文德饿得头晕眼花,心情烦躁之时,一抹亮丽的鲜艳毫无征兆地闯入视线,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太饿导致的眼花,不料那抹鲜艳离她却是越来越近。
她瞪大了眼睛去看,此人衣着华丽,雍容华贵,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这人,莫不是张夫人?
虽然她早已听闻府上的张夫人嚣张跋扈,甚是泼辣,但这毕竟是第一次相见,若是在外面,自然没有把握确定。
不过,现在身在张府……自是错不了的。
依着张夫人泼辣的性格,肯定不会允许任何人这般打扮自己。
“老爷,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一道尖锐又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还在与苏玖龄谈笑风生的张敬元闻言,脸色一惊,忙从凳子上坐起,十分殷勤地起身迎接她,脸上带着爱意的笑,任谁看,都是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
“夫人。”张敬元执起她的手,声音温和道,“这位是苏大人。”
苏玖龄起身行礼,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后,一行三人坐下。
“苏大人真是一表人才。”李金玉笑看着他道。
“夫人谬赞了。”
“我还怕夸得不够呢,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做到正四品佥事,不像我家老爷,如今四十了才当个侍郎干干,还是个流职,不像苏大人,日后子孙也能继承。”
张敬元脸上尽显尴尬,“夫人。”轻轻呵斥一声,李金玉虽然心里不满,却也没有让他难堪,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张敬元尴尬一笑,“让苏大人见笑了。”
刚安静下来的李金玉又开口了,这一次脸色明显不好,“这有什么好见笑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实话还不能让人讲了?”
面对妻子的质问和咄咄逼人,张敬元一个劲的傻笑,道歉,一点脾气也没有;但是文德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和真诚的态度都是装出来的。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苏大人,你给我评评理,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
文德嗖的一下看向苏玖龄,这可是个难揽的活儿,说不好的话就会得罪人。
苏玖龄本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只想安静地坐在这儿多喝几口茶,却不料张夫人不给他这个机会,硬是给他丢了个讨厌的问题。
“张夫人,张大人的话没有任何责备夫人的意思,还望夫人不要生他的气才好。”
“哼,男人自然会向着男人。”李金玉不领情,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