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阴雨天,整个空中弥漫着水汽,向四面八方散去,朦朦胧胧,给世间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面纱。
细雨打在屋顶上,叮叮作响,像极了乐器演奏的声音。
淡淡的檀香味从敞开的房门向外蔓延,弥散在水雾中,烟雾缭绕。
薛福立在门外,抬头挺胸,一袭鲜亮的锦衣卫服饰随风拂动,加上冷峻面容,有种随时都会洒热血抛头颅的架势。
“斟酒。”清淡的声音响起。
闻言,丫鬟忙上前,持起温酒铜壶,往酒杯中注入,小心翼翼,一滴未洒地注满。
“苏大人,请。”易强执起酒杯,淡笑着看向他,先干为敬。
苏玖龄也不扭捏,淡淡一笑:“请。”继而仰脖一饮而尽。
“爽快。”易强笑着道,侧头又吩咐丫鬟将酒斟满,“佥事大人能来敝府找易某,实在是易某三生有幸。”说着,又举起酒杯,等着苏玖龄跟他碰杯。
俩人一见面先喝了两杯。
苏玖龄环顾着这间布置的极为雅致的房间,里面东西样样俱全。
丫鬟低眉顺目地又给二人斟满酒杯,另一丫鬟低眉顺目地将糕点果盘端了进来,又有一丫鬟给香炉添了些新点燃的檀香。
易强朝她们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我跟苏大人。”
丫鬟们遵命退去。
“听说易公子最近得到一美人,此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不知今日玖龄可否有幸见上一见。”苏玖龄说的真诚,态度又极其谦虚。
闻言,易强哈哈一笑:“苏大人若是喜欢,改日我给贵府送过去几个,保准每一个都是水灵灵的,甚能讨人欢心。”
“多谢易公子美意,不过家父对我要求甚严,玖龄不敢轻易与姑娘走得太久,若是被父亲知晓了,又是一顿责骂。”苏玖龄温言以对,将酒杯放在桌上,淡笑着说:“玖龄不敢有过分要求,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想一睹美人的风采……”
“这好说。”易强笑着应道,“来人,去把蓉儿姑娘带过来。”他冲着门外扬声道。
“是,公子。”
门外传来丫鬟的应声。
“苏大人要是喜欢,待会儿我便可以将她赏赐给你,若是她能让大人欢心,也是她的荣幸了。”
“蓉儿姑娘乃是易公子的爱姬,玖龄怎能夺人所爱。”
易强还未答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笑着说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自外面推开,苏玖龄偏头看去,只见一纤细人影背对着光线翩然走来,粉色罗衫裙上落了些零星雨滴,楚楚动人,愈发显得娇柔,走起路来,轻柔飘逸,愈发显得纤腰盈盈一握。
“贱妾见过苏大人,见过易公子。”蓉儿姑娘向二人行礼,声音柔弱道。
“苏大人觉得如何?”易强笑的骄傲自豪,挑着眉眼看向苏玖龄,似有一番炫耀的滋味。
“蓉儿姑娘自然生的貌美,不过,玖龄今日想看的却另有他人。”苏九龄云淡风轻道。
“哦?”易强饶有趣味。
“陈艺媛陈姑娘,听说她长得貌美如仙,玖龄一直想去翠凤楼一睹真容,不料却因公事缠身走不开,后来听说陈姑娘被买家赎身,就更没机会见面了,近日突地听说陈姑娘在易公子府上,易公子为人又热情好客,待人真诚,玖龄便厚着脸皮来打扰了。”
易强眸色暗沉,很快便恢复平静,不过却没有逃过苏玖龄的一双锐眼,他道:“陈姑娘的容貌却是一绝,我当时也跟苏大人有一样的想法,不过却因烦事缠身,一直走不开,等我再去翠凤楼的时候,听说陈姑娘被买家赎身,觉得很是遗憾。”
“哦?是吗?”苏玖龄笑着反问,“玖龄怎么听说陈姑娘后来易了主呢?而这新主……”他故意不把话说完,慢条斯理地抿口清酒,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带蓉儿下去吧!”易强脸色不好,硬邦邦道。
待人走后,易强压着不悦道:“苏大人,您既然都说是听说了,道听途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呢。”
“无风不起浪。”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态度,完全不把易强的不悦放在眼里,“易公子设计将陈姑娘从旧主那里抢回来,可谓费尽一番心思,不惜搭上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想必易公子对她定是用情颇深了;不过,易公子金屋藏娇的事若是让旧主知晓了,两家的关系恐怕只会越来越恶劣。”
“苏大人在说什么,易某一点也听不懂。”
“既然易公子听不懂,玖龄只好找来张大人谈谈了。”苏玖龄毫无勉强之意,翩然起身,就要出去。
易强背脊僵直,片刻之后,骤然起身,“等等。”脸上带着强颜欢笑,语气有些硬:“苏大人说的哪里话,如果我知道陈姑娘是张大人的人,又怎敢把她留在府上,那日将她从湖中救起之时就该送回张府才是,不过陈姑娘并未向我坦白她的身份,只说与家人发生不快,暂时不想回家,我看她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便想着把她留在府上数日,待她想开了,再派人送回去,今日既然苏大人提起了,那就劳烦苏大人把人送回府上吧。”
苏玖龄在心底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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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日头落下之前,文德和陆廷一匆匆往北镇抚司跑,想着将事情汇报完之后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这般想着,俩人的步子也就越来越快。
“站住!”一锦衣卫千户伸手拦住二人,语气硬邦邦道。
“我们有事情跟苏大人禀告。”文德虽然不满千户的态度,却还是堆起笑容道。
“大人不方便见客,还请两位明日再过来吧。”
“我们是来汇报案子进展的,不是来找你们大人喝茶的,要是耽误了案子的调查,苏大人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文德最不喜当官的摆官架子,可碰见的锦衣卫一个比一个喜欢摆臭架子,饶得她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般拒之门外。
心下便有些恼火。
陆廷一扯了扯文德的衣袖,不想跟锦衣卫发生正面不快,看向千户道:“既然是苏大人有事不方便见我们,那我们也不便打扰了。”说罢,拉着文德就要走。
二人转身欲走,忽地听见里间传来一道啜泣声,文德竖起耳朵听了听,脾气顿时上来了。
好他个苏玖龄,说是有要事在办,不方便听他们汇报工作,原来竟是在这里跟女子私会!
文德气不过,又不敢上前质问,却又因郁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而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陆廷一见状,生怕她一气之下惹出事端来,忙拉着就往外走。
“哥哥放心,妹妹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她拂去她臂上的手,踱步到千户旁边停下,陆廷一根本来不及阻止。
文德故意拔高音量,冲着里面的人说道:“劳烦千户大人告诉佥事大人,就说六扇门车文德、陆廷一辛辛苦苦查到一些线索,一些不如美人在怀重要的线索!”她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你这什么态度?”千户明显不悦。
“就这态度!”文德梗着脖子道,她早就看锦衣卫不顺眼了,锦衣卫吩咐他们做事的时候颐指气使,她和陆廷一在外面每天不辞劳苦的调查案子,不说让锦衣卫体恤他们,尽量别给二人使绊子就已经心满意足,可他们倒好,一次又一次地将人拒之门外,如今竟为了儿女情长之事,再次把二人拒之门外,不理公事,亏得他们如此尽忠职守,操心操劳,最后却换得这般待遇,文德心中又怎会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