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个时辰,验尸工作便结束了。
陆秉将工具一一收好,递与文德,朝苏玖龄有礼道:“苏大人,已查验完毕。”
苏玖龄颔首,有礼道:“辛苦前辈。”
墓坑潮湿,验尸工作长达一个小时,陆廷一担心爹爹的伤腿再继续待下去会有不适,便上前搀扶住他,将他从坑里托将出来,复又跳进坑里,打算与文德一起将棺材板盖上,刚要动手,就听苏玖龄在上面吩咐道:“等等。”
文德:“?”
陆廷一:“?”
验尸已经结束了,难道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吗?
二人疑惑不解。
莫不是苏玖龄信不过头儿想要自己再查验一遍?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太像,文德想不明白。
“大人,人已带到。”
薛福的声音从土堆上传来,文德心里疑惑,踮起脚尖往外探头探脑。
人?什么人?
苏玖龄把什么人带到这里来了?
文德满脑子的问号。
“草民拜见大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上面传来,浑浊又沙哑。
文德与陆廷一相视一眼,心里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陈管家!
“有劳陈管家了。”
是苏玖龄清冷的声音。
这时,一道阴影投下来,正好罩在文德所在的位置上,她抬头一看,恰巧看到陈管家正佝偻着腰,伸着脖子往下看。
“陈管家!”文德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陈管家朝二人微微颔首,“二位官爷好。”
说罢,文德就发现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尸体的面部,片刻后,浑浊的双眼突地瞪大,有液体从他眼眶流出。
“回大人,此人正是失踪的小莲姑娘。”陈管家从墓坑里收回视线,低眉顺目地对着苏玖龄,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怎么会?怎么会躺在这里?”
小莲?!
这下不仅是陈管家吃惊了,文德和陆廷一也是震惊不已。
“薛福!”苏玖龄喊道。
“大人。”薛福回道,停在陈管家面前,自手中展开一张人皮面具,这时,苏玖龄的声音响起:“陈管家,你可知这面上的人是谁?”
陈管家抬起泛红的老眼,眯着眼睛瞅了片刻,眸中尽是震惊,声音更嘶哑了:“这是陈姑娘的模样。”话音刚落,他似是想起什么,双手抖个不停,连话也说不连贯了。
“大……大人,这……这是……”
文德发现他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是从小莲姑娘身上发现的。”苏玖龄仍是淡淡的。
陈管家突地瞪大双眼,瞳孔放大,“大人的意思是……是……这张面具戴在小莲的脸上……”
“正是。”
陈管家闻言,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而文德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怎么会这样?死的明明是陈姑娘怎么突然变成小莲了?那陈姑娘去哪儿了?”陈管家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苏玖龄淡淡道,“薛福,扶陈管家下去吧。”
“是!”
陈管家的疑惑同时也是苏玖龄他们的疑惑,北镇抚司接到的举报信中写的确实是陈姑娘,如今打开棺木却发现躺在里面的竟是别人!
虽然早就猜到死者另有其人,但当他们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免不了吃惊。
旧的迷雾还未解开,新的谜团又来了。
文德愣在原地,望着陈管家蹒跚的步伐,佝偻的脊背,想起陈管家泛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心酸。
小莲和他虽然不是父女关系,但根据她查到的情况来看,却胜过一般父女关系,如今陈管家看到小莲的尸首,心痛不亚于一般父亲。
“你们两个去把墓坑填上。”苏玖龄吩咐。
文德领命,复又跳进墓坑,将尸首的衣服一一整理好,又将棺材板盖上,抄起手边的铁锹就往棺木上“啪啪”地拍打。
声音倒是响亮,效果却是不好。
陆廷一爬出墓坑,找了两块石头下来,二人一下一下地把棺材钉又全都钉了回去,搞完这一切,身上又出了不少汗。
陆秉正坐在一处石头上等他们,本来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这时却起了冷风,不一会儿,天上便落下毛毛雨。
陆廷一担心爹爹的腿脚受了风寒,又该整日整日睡不安慰了,忙跑向爹爹跟前:“爹,下雨了,我扶您去轿里坐着吧。”
文德拎着一把铁锹也跟了上来,抬眼看了下天色,天空灰蒙蒙的,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是啊,头儿,您快进轿子里坐着吧。”眼看雨越下越大,文德催促陆廷一道,“你把铁锹给我,快扶头儿进轿坐着。”
陆秉却不以为意,淡淡道:“不碍事,还是等等苏大人吧。”
这时,苏玖龄同陈管家的谈话也已经结束,他踱步到陆秉跟前,道:“都完事了,我们回去吧。”
陆廷一将爹爹搀扶起来,接过文德手中的两把铁锹,与她一同走在后面,陆秉和苏玖龄走在前面。
四人没走两步,突然一道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陆秉和苏玖龄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视线精准地锁在文德身上。
文德被人盯的有些不自在,傻站在那儿冲陆秉和苏玖龄干笑,“哈哈……哈哈……”
真是太丢人了!
这个咕噜声来的真不是时候。
陆廷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饿了?”
文德皱着眉毛看他,委屈巴巴的:“饿坏了。”
今天早上起晚了,根本没有时间吃饭,她匆匆洗漱之后就往北镇抚司跑,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一忙又是一上午,现下事情忙完了,精神一松懈,饥饿感也就随之而来。
再加上她本来就饿得快,现在也已经过了饭点,也就更饿了。
苏玖龄淡淡地瞥了眼她,便转身继续向轿子走去。
陆廷一瞄了眼他的背影,轻声问,“早上又没吃饭?”
文德点点头:“起来晚了。”
“我包里还有半张饼,你待会儿先吃点垫垫肚子,等我们路过附近的饭庄再好好吃一顿。”
文德一听现在就有吃的,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拔腿就朝陆廷一来时骑的那匹马跑去,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
马鞍上果然有一个包裹,她麻利地拆开包裹,里面赫然放着一块香喷喷的烧饼,她想也没想,上去就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