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陆秉搀扶着走下楼梯,文德便招呼着头儿坐下,陆秉看了眼对面的苏玖龄,后者正跟侍卫说些什么,他扭头对小徒道:“我们只是差役,怎能同大人一同落座。”
文德吐吐舌头,苏玖龄让她先行回来通知驿丞时,她却因为担忧头儿的安危,只匆匆吩咐了他们准备干爽的衣服和饭菜,却忘了告诉他们需要准备两桌。
官驿的人也以为这次落脚的全是随行的大人,于是便只准备了一桌饭菜。
“你现在去让厨子随便弄点饭菜能果腹就行。”陆秉吩咐道。
文德应着,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一桌子好菜。
苏玖龄这边吩咐完事情,一抬头正好看见陆秉正往旁桌走去,鬼使神差地他又往文德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看到她眸子里的恋恋不舍,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他起身,走到陆秉身边,伸手相请:“前辈,可以开饭了。”
陆秉连忙撑着伤腿站起身,恭敬道:“回大人,我们只是差役,不敢与大人同桌用饭。”
文德停下前进灶间的脚步,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刚从楼上下来的陆廷一,一眼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文德,“你在这儿干嘛?”
“你吓死我了!”正听得出神的文德,被突然出现的陆廷一吓了一跳。
这时,苏玖龄的声音又响起了,“出来查案,不必拘泥于小节,前辈,快请坐。”他再次伸手相请。
陆廷一有些不解地看向爹爹和苏大人的互动,他问文德:“他们俩人怎么了?”
“我刚才回来给驿丞通信的时候,忘记让驿丞给我们准备饭菜了,头儿想着尊卑有序,身份有别,不敢跟苏大人同桌用饭,这才吩咐我让厨子随便准备些果腹的饭菜就行,不料苏大人竟然亲自来相邀头儿。”文德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也对苏玖龄的举动感到诧异。
见陆秉移步前去,苏玖龄看向文德,“还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不饿吗?”
文德顿时眉开眼笑:“饿,早饿了。”说道就拽着陆廷一一块去。
待苏玖龄和陆廷一都坐下,文德和陆廷一才敢落座。
“头儿……”文德见他们都动筷了,忙殷勤地拿起勺子,给陆秉盛了碗鱼汤,“这鱼汤炖的有些时候了,颜色又正,又醇厚,肯定很好喝,头儿,你先尝尝,正好也可以驱驱体内的寒气。”说罢,将碗往他面前一放,笑着道。
陆秉垂眸看了眼爱徒给他盛的鱼汤,淡笑着说:“我没事,今日苏大人在外吹了不少风,想必也是受了寒气,还是先让苏大人喝吧。”
文德盯着汤碗看了会儿,心里有些不情愿,迟疑片刻,还是给他端了去:“大人请慢用。”
转身又给陆秉盛了碗放在他面前,这才执起筷子吃起菜来。
她吃得身心投入,心满意足,情绪很好,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容,鱼肉,鸭肉,羊肉……悉数进了她的肚。
“哥哥,吃呀,你怎么不吃?”她看向陆廷一道。
这时,她才发现饭桌上除了头儿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外,其他几人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我没胃口。”陆廷一看着一桌子好菜,有些可惜道。
文德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上午腐败的尸体而吃不下去饭呀,她盯着几个未动筷子的人,笑嘻嘻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我说啊,你们就是没见过世面,今天上午的尸体跟我以往见过的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陆廷一没好气道:“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似的。”
文德夹起一筷子排骨放在碗里,笑着说:“跟我一样不好吗?该吃吃该喝喝多好。你说对不对呀,头儿。”说着,她扭头笑嘻嘻地看向陆秉。
陆秉淡笑着点头。
他这小徒从小便是胆大,儿子廷一简直不能跟她相比,论心性,他没有文儿心思灵活,论验尸,胆子又没有文儿大,见不得冲击力太强的场面。
“那我给你们转移下注意力可好?”文德见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饭,挑眉道。
苏玖龄抬头瞥她一眼,刚验过一具腐败过半的尸体,难得她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不过现下他确实没什么胃口,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墓坑里的场面,饶得是锦衣卫,见过各种血腥场面,一时间也有些忍受不了。
“说吧。”苏玖龄发话道。
文德放下筷子,一双好看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苏玖龄看,说出了藏在心里早就想问的问题:“大人,您是如何断定死者就是小莲姑娘的?卑职先前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苏玖龄看向陈管家,之后又看向文德道:“小莲是易强的人,换句话说是他的得力助手,关于盐务的很多事由都是经过小莲处理。我们之前去过小莲的房间,除了地上被砸出的凹痕,其他便没有任何异样,这一点我也跟陈管家确定过了,由此可以确定小莲并没有失踪,因为一个要逃跑的人是不可能不带走随身换洗的衣物的,然而,小莲却又实实在在的不见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遭遇了不测。
还记得车捕快跟陆捕快跑到北镇抚司向我汇报小莲跟陈管家的关系的情况吗?”苏玖龄问。
陆廷一点点头,那天他们还被拒在门外了呢。
“记得啊。”文德道,“当时大人还把我们拒在门外了呢。”
“文儿。”陆秉轻声道,示意她注意自己跟大人说话的语气,文德吐吐舌头,表示知晓了。
“还记得你们听见的声音吗?”苏玖龄没把她的无礼放在心上,转而又问,暗指女子的啜泣声和杯盘落地的声音。
“记得。”陆廷一道,“不过当时是我们两个幻听了,所以才……”
苏玖龄打断他的话:“不是幻听,当时在房内的人正是陈艺媛。”
“陈姑娘?!”
“陈姑娘?!”
俩人异口同声,甚是惊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屋里藏着的竟是陈艺媛,文德才不会像陆廷一那样傻乎乎地以为他们幻听了,她还以为屋里的那位是苏大人的娇娘子呢。
“那大人当初何须瞒着我们?直接告诉我们便是,也省得我们瞎猜了。”文德盯着他一脸坏笑,“难道是苏大人看上人家了,所以想金屋藏娇?卑职可是听说了,这位陈姑娘……”她越说越不正经。
“文儿!”陆秉再次出声斥责,这一次的语气明显严厉许多。
文德立马乖乖闭嘴,连忙转移话题,“陈姑娘与易公子之间真是那种关系?”
苏玖龄淡淡点头。
听了半天,陆廷一也没听明白小莲姑娘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那小莲姑娘的死因呢?是自杀还是他杀?她脸上的面具又是谁戴上去的?”
苏玖龄瞥了眼一言不发的陈管家,后者咳嗽一声,而后沙哑道:“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