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福跟着出了酒楼,几次看他,欲言又止。
苏玖龄撑开扇子,在胸前慢悠悠地摇着,“薛福,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薛福犹豫一会儿,看着他的侧脸,仔细斟酌词句,这才开口,“大人,卑职曾经在车捕快那里看到过这条帕子。”
苏玖龄摇扇子的手一顿,很快又摇了起来,漫不经心的,“是吗?真是巧了。”
薛福皱着眉,大人好像也有一条帕子,是用上好的缎制作而成的,质地丝滑,上面还绣着一朵紫色的兰花。
他见大人用过几回,所以有点印象。
可这条粗麻制成的帕子,上面不知道绣了什么品种的花,他却从来没有见大人用过。
***
苏府。
苏玖龄回到房间,已换了身家常衣袍,青衣直身,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青丝绦,薛福在一边恭敬地候着。
因苏玖龄喜静,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跟着,再加上长年艰苦的生活,也养成了他独立的性格,不喜欢样样假借他人之手,所以在他的屋里,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安静的房间内,除了苏玖龄和薛福之外,再无他人。
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水汽氤氲间,茶香袅袅。
苏玖龄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浮去茶叶,啜饮一口,又把茶杯放下。
起身,踱步到案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上面的一本书,低首认真地看着。
薛福安静的候在门外。
“薛校尉,公子在里面吗?”管家恭恭敬敬地看向严肃的薛福,问道。
“在。”简单的一个音节,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更没有垂头去看只到自己胸前的老管家,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冰冷。
里头,苏玖龄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案桌,老管家也不敢冒然打扰,只恭敬地候在一边。
“管家,什么事?”苏玖龄连眼都未抬一下,说话间,又翻了一页。
屋内静悄悄的,翻书的声音显得尤其大。
“公子,老爷有事喊您去书房一趟。”
闻言,苏玖龄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眼管家,他复又低头,理了理衣袖,这才起身,“走吧。”
一出门,薛福紧随其后。
“老爷,公子到了。”
苏玖龄候在外面,听到里面的人说了句,“进来吧。”
薛福恭敬地候在门外,管家已经退下忙其他的事情了。
“爹爹。”苏玖龄恭敬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苏霆扫了眼旁边的椅子,“坐下吧。”随手倒了杯茶水,递给苏玖龄,后者忙恭敬接过。
“有人弹劾洛阳知府郭大人贪墨银两、收受贿赂,皇上打算派你去洛阳调查真相,明日一早动身。”
苏玖龄一怔,很快就道:“是,儿子遵命。”
屋内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苏霆略显威严的脸上有了些许疲惫,朝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
从书房出来,苏玖龄就没有再回房间,而是往外走。
“薛福,你不用跟着我了。”他偏头看一眼薛福,吩咐道:“明日一早动身去洛阳,你现在先去六扇门找车捕快,就说我有事找她,让她去同福酒楼,之后就回去收拾东西吧。”
“是,大人。”
薛福虽然好奇此事为何会这般着急,又为何要去找车捕快,不过,他也不敢开口问,领命之后,就往六扇门赶。
***
自从张敬元和易强一案破了之后,连日来,衙门都十分清闲,没有一个大案子发生,甚至连一起盗窃案都没有。
文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缠着腰间的丝绦,浑身慵懒,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懒散的。
“大陆,好无聊啊。”
陆廷一正搬着一摞厚厚的卷宗,累的满头大汗,“德爷,我要是像你这样坐着,我也觉得很无聊啊。”他喘着粗气,复又搬着文件往院子里走。
文德起身,跟在他后面转悠,“你说刘大人脑子是不是抽疯了?看我们闲着就故意给我们找活干。”
陆廷一放下卷宗,抹了把汗,抽空解释道:“这些卷宗都是几年前的了,放在屋里许久没有打理,上面落满了灰尘,刘大人应该是想趁着这次清闲的机会,给这些房间还有卷宗好好整理一番。”
文德撇撇嘴,上次是查缺补漏,这次又是清扫。
“你不是无聊吗?”陆廷一递给她一个鸡毛掸子,“这活儿轻松,也适合姑娘家干,在卷宗上面胡乱扫扫,把这些灰尘都给掸掉。”
文德接过鸡毛掸子,一掸子下去,灰尘四起,呛得她连连咳嗽,空气中夹带着的重重的霉味刺激的她鼻子发酸发痒,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
还未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一片灰尘,薛福皱皱眉,捏着鼻子走了进来,文德正掸的尽兴,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一扭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薛校尉?你怎么来了?”下意识地就往他身后瞅,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时,文德松了口气。
“我们家大人有事找你。”
刚松口气的文德,立在当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薛校尉,你是不是听错了?张大人的案子已经结了,我也不用再去北镇抚司当差,他能有什么事找我?”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来替大人带话的。”
说话间,陆廷一从里面走出来,见到薛福,向他恭敬行礼,随后又看向文德,问:“怎么了?”
文德一脸茫然:“薛校尉说,苏大人有事找我,我不记得跟他之间还有什么事要谈啊?”
“车姑娘,请随我去一趟。”
虽然苏玖龄已经交代过他,只需要把他的话传给文德,他就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但薛福想了想,还是亲自把她带到那里较稳妥些。
依这位姑娘的性子,想让她自己主动去的可能性很小。
“我随你一起。”陆廷一怕文德受他欺负,便主动请缨道。
薛福刚想说不用,大人只让喊了车姑娘一人,就听文德开口道:“行。”
到嘴边的话,也就收了回去。
“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说罢,就往后院跑。苏大人上午借给她的帕子,跟徐公子分开之后,她一并带来了衙门,想着油污越早清洗越容易洗干净,也就在衙门给他洗了,现在正在后院晾着呢。
文德心想:今天天气又好,阳光明媚的,现在也该干了。
跑到晒帕子的地方,手一摸帕子,果然干了。
她复又跑到前院,看着二人,笑着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