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半坐在床上,傻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紧张不安地坐在床上,视线小心翼翼地从苏玖龄身上移开,瞟向不远处的桌面。
桌面上有水气缭绕,还有……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瞬间想起她刚挣开眼那会儿看到的月白男子,站在桌前摆弄着什么。
原来月白男子竟是苏大人!
更让她吃惊的是,苏大人竟然亲自把晚饭端到了她的房中!
这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
文德收回视线,一会儿看看苏玖龄,一会儿又看看苏玖龄,苏玖龄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好点了吗?”是苏玖龄清冷的声音。
文德“啊”了声,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
“身体。”苏玖龄言简意赅道,一双好看的眼睛停在她的小脸上,“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文德这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连忙笑着说:“没事了。”说完,又偷偷地观察了下他的表情。
所以……苏大人这是在关心她?
苏玖龄盯着她的眉眼,看了片刻,在文德的打量下,转身。
文德以为他要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那口气还没得及放下,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德抬头,顺着声音看去。
苏玖龄正端着托盘朝她走来!
文德震惊,忙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接苏玖龄手上的托盘。
苏玖龄就像长了一双千里眼似的,眼皮也没掀开一下,就知道文德在做什么,他清冷的声音又响起了,“坐好。”
文德一愣,又乖乖地坐回到床上,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悠,苏玖龄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玖龄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端起粥碗,用勺子打着圈地搅拌了几下,把碗递给文德。
文德忐忑不安地接过碗来,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苏玖龄就这么站在她床前,居高临下,在她头顶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大人。”
“嗯。”苏玖龄很快应道,“先把粥喝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文德“哦”了一声,又把小米粥来回搅拌几次,把勺子靠着碗边一放,捧着粥碗和勺子就喝了起来。
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
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苏玖龄朝她伸出右手,文德盯着那只好看的右手看了片刻,抬头又看了眼表情淡然的苏玖龄,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文德纠结片刻,还是把空碗递了过去。
说了声“谢谢,”苏玖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趁苏玖龄放下空碗的间隙,文德又将他细细打量,心里估摸着苏大人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才会这么反常?
她盯着他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不死心地又往他脑袋看去,听说人脑袋受伤了,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彻底的转变。
“你在看什么?”
文德“啊”了声,瞬间反应过来是苏玖龄在问她话,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连忙坐正身体,“没事。”眼神还是有意无意地往他头上瞟。
苏玖龄今天的装扮是将头发绾起,束冠。
文德盯着他的脑袋看,试图透过乌黑的头发看到里面的头皮,她想知道,苏大人今天反常的行为是不是因为脑子有病了才会这样。
可她盯了许久,还是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难道是她无意间犯了错误,触犯到了苏大人,所以这是她生前的最后的一餐?
文德顿时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她思来想去那么久,就是找不出能解释苏玖龄反常行为的事件,现在一想,越想越有可能,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冒犯到他了。
她苦着一张脸,垂眸看着手中的馒头,那是苏玖龄刚刚递给她的,一向爱吃的她,也觉得馒头不香了。
“大人,如果卑职哪里做的不好,或者是哪里冒犯到大人了,大人一定要跟卑职说,卑职一定会改正的。”
苏玖龄垂眸看向低着脑袋的文德,她脸色似乎不好,不是生病的那种不好,是心情不好反应到脸上的那种不好,语气也有些低沉。
苏玖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却还是“嗯”了一声。
房间陷入了一阵沉默,文德等了良久,苏玖龄还是没有说话,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内心的煎熬,仰着头,看向苏玖龄:“大人,您就爽快点吧。”
苏玖龄眯着眸子看她,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文德被他看的心中一跳,“就是……卑职……卑职有时候可能会无意中冒犯到大人却不自知……还望大人提点下卑职……”文德终于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了。
苏玖龄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文德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跟她相处的这些日子,苏玖龄多多少少也摸准了她的脾性。
她观察细致,善于察言观色,又心地善良,聪慧,调皮活泼,虽然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来,但他知道这些都是她装出来的。
行事作风也与一般女子不同,甚至有些地方连男人都无法跟她相比。
不矫情,不做作,胆子还很大,面对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竟然能做到泰然处之,让他这个锦衣卫都暗自诧异。
不过……
眼下这情况是什么意思?
苏玖龄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在她床前,大有一番你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不走的架势。
文德看得一愣,“大人?”
“嗯。”
嗯什么嗯啊!
我都提示的这么明显了,你倒是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啊?
文德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自己开口问了,“大人,卑职是不是哪里冒犯到您了?”
“没有。”苏玖龄瞥了眼她手中的馒头,捏在手里都这么久了还没吃,估计饭菜也快凉透了,他轻启薄唇道:“先吃饭。”
文德一愣,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啊,她哭丧着一张脸道:“大人,您就别为难卑职了,给卑职一个痛快话,让卑职死的明白一些。”
苏玖龄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呢。”
“那您为什么突然对卑职这么关心啊?”文德扭头,看向床前的苏玖龄,问道。
苏玖龄一怔,很快就面无表情道:“关心下属,不是上司应该做的吗?”
这下轮到文德愣了,她印象中的苏玖龄可不是个会关心下属的人,这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她还有相信的可能,可是,苏大人这……
“怎么?有问题?”苏玖龄看着她明显不相信的表情,眉毛一挑道。
“没有,没有。”文德连忙挥手,不敢质疑,生怕一不小心再惹火了这位主子。
“那就快吃饭。”苏玖龄盯着她有些小纠结的侧脸,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刻意伪装自己。”
文德:“?”
“做你自己就好。”
说罢,苏玖龄伸出右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起不久前那个说话能气死人的文德,太阳穴就忍不住突突地疼。
他暗暗叹了口气,比起他被她气得头疼,还是让她做自己更重要。
不过,对此,他也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文德歪着脑袋看他,并不知道苏玖龄此刻的心理活动,“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她问。
苏玖龄放下右手,“字面上的意思。”
“您不给卑职立规矩了?”
“嗯。”
“也不会惩罚卑职了?”
苏玖龄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他故意严肃道:“视情况而定。”
文德“哦”了声,垂下眼眸,遮去眼中的黯淡,苏玖龄见状,又补了句:“只要不是闯下什么大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