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黑云遮挡,只漏出稀稀疏疏几颗星辰。夜晚起大风,虫叫与兽鸣都被隐藏在飒飒声中,变得微弱复杂,听不真切了。
两名守夜的汉子尽责地坐在一处山洞外,一边烤火,一边警戒。
在温暖的山洞里,一群人则分成几波和衣躺在地上,十分安静,只有零星的鼾声响起来,似乎这些人都已经熟睡。
几堆木柴燃烧着,火光将凹凸不平地洞壁照得晃动起来,如同活了一般,连带周围的一切,都带上层诡异色彩。
失眠的张洪喜大睁着眼睛,盯着蠕动成各种模样的洞顶部看了好半天,仍没有睡意,苦恼地翻了个身,但马上便被吓得身子绷紧,因为与趟在身旁的大哥脸对脸。对方竟也没睡,正目光炯炯地望过来。
缓了缓,他才干笑着小声问道:“大哥,醒着呢?”
“我也睡不着。”大哥张洪林眨眨眼,轻轻回了句。
接着,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可这边刚有点动静,耳畔突然传来自家父亲的警告。
“安静些……”张景生轻咳了声,他一出口,效果出奇的好,兄弟二人立刻大气不敢出了。
可更加诡异的是,连洞中震天响的呼噜也停了,只余淅淅索索的声音。
爹竟也没睡?张洪喜忍不住半撑起身子,视线朝着四周扫去,只见,颤动的火光中,竟有不少人朝自己这边观望过来。
原来,今晚有这么多人失眠了吗?
他刚要重新躺下,却猛听得父亲那边叫了声:“来了。”
他一惊,下意识地瞄向山洞中央处,眼前便是一亮,只见原本躺在稻草上睡得安静的短发青年,身上已经起了变化,此时,正有道光芒自胸口位置泛起,光华璀璨,瞬间将昏暗地山洞照得透亮。
“唰”,嘈杂声重新响起,三三两两的人从地上蹑手蹑脚坐起来,相互对视一番后,颇有默契地挪到了角落处。
连他爹张景生也不例外,这时,老头脸上竟荡漾着一抹兴奋的红色,抖着长眉毛急速问道:“可、可都安排妥了?”
“水桶抹布都在睡前准备了。”
“刀也磨好,肯定让大师用着舒服……”
这边还没说完,那头宗言已如众人记忆中一样,直挺挺的从地上立了起来,然后整个身子一下子窜出去,而在他飞身而起的同时,地上的一把雪亮钢刀也到了手中。
众人急忙各自去找武器,然后跟在后面出了山洞。
山洞前的空地上,两堆篝火烧得正旺,而在火光的辐射范围之外,依旧漆黑一片。
尽管还没有发生预料中的打斗,但出于对那执刀伫立之人的信心,张家众人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果然,几个呼吸之后,有凄厉的嚎叫由远及近,在呼啸的晚风中变得越发清晰。
那是狼群……
一番厮杀,但说不上恶战,那头“梦游”的宗言手中的钢刀杀死几头攻击的野狼后,感觉到了这些人的不好惹,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已经有规律地散了。
如同前几次一般,只要危机褪去,宗言便会安静的回到住处,重新睡下。
而剩下的工作,自然交给张家人处理。
大师乃清贵人,最看不得肮脏血腥,当然马虎不得了。
男丁们有的手举火把,有的拎着水桶麻布,甚至有大胆的女眷都参与其中,众人协同合作,山洞四外溅落的血迹被快速清理。
至于狼群遗落的几具尸体,也早有汉子上前剥皮剔骨,收拾干净。
“呼,舒坦。”重新进入山洞后,大家纷纷躺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一次,当然没人再失眠了,可也不是说睡就能睡的。
“哎。也不知为何,若是夜晚太平,看不到大师大发神威,咱就睡不好觉。”
“是啊,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抓心挠肝的。”
“我看大师对大丫妹子很是在意,没事儿总朝她那里瞧,听说大师到镇上第一日便去的二叔家,莫不是……”
“长得这般俊秀的小伙子,出家了确实可惜。若真能与老二家闺女看对眼,也是好事。”
“我见他没事儿便拿本书在看,想来也是个有学问的。大丫长得标志,两人在一起挺般配。”
“安静。”原本已经闭眼假寐的张景生听他们越说越没边,不由皱眉提醒:“休得背后编排出家人。都睡吧,天亮还要赶路呢。”
族长的威望令场面又恢复了安静,很快便有鼾声重新响起,这一回,是真的。
而已经陷入梦乡的人们根本没有发现,在女眷休息的方向,跳动的火光正将一张精致的笑脸映照得红彤彤,跟烧起来一样……
宗言很平静便接受了昨晚又一次大杀四方的事实,毕竟他又做梦了。
可能真的已经习惯了晚上的高强度活动,今早起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腰不疼腿不酸。
原本该是精神舒爽的一天开始。但当一个少女端着水盆布巾,过来伺候他洗漱时,感觉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面前少女布衣钗裙,不施脂粉,浑身上下透着天然的灵秀,挨得近了,便能清晰看到那张红得剔透的稚嫩脸蛋上,泛着羞意的大眼睛对着自己眨啊眨,里面还夹杂着崇拜与钦慕。不是旁人,正是令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雇主,张丫。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宗言好歹活到三十岁,一看到对方那表情便感觉到了不对。
偷偷瞄了眼四周,嗯,看不清。
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刻一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里。
所以,对于已经浸湿的巾子,他伸出去的手僵住了。
正当他在心里组织言辞准备拒绝对方好意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急忙将怀中的木偶取出细细观察,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木偶此刻竟然泛起了道道光芒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也传入脑中,或许真因为使用次数多了的关系,他现在竟隐隐与木偶有了一层联系,更是明了了护身木偶正确的使用方法。
凝思片刻后,他重新将木偶揣进怀里,冷哼一声,目光投往他们来时的方向……
而此时时刻,就在宗言关注的方位,山路之中,正有一队汉子匆匆朝山洞的方向赶来。
他们有的破衣烂衫,头上却带着军队专用的头盔。
有的身着短衣,脚上的鞋子却极不协调,一只脚草鞋,一只脚布鞋,看上去极为怪异。
更有不少人裹着绸缎锦服,但不是这里长一截便是那里短一块,一看就是不知是哪里抢来的。
他们手执兵器,大多数面上带着凶悍之色,只其中几个人面色灰白,手脚上被缠上了破布,上面还有血迹渗出来,显是受过伤的。
“大当家,看车痕,那群人应该就在前面。”
打头领路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他突然蹲下来,仔细观察车辙的痕迹,片刻后,才对着身后一名独眼大汉说道。
独眼大汉闻言,不由冷哼了声:“总算追上了。”接着他手一挥,身后众人纷纷停下。
“大家准备好,一会儿直接上去将那伙人给我剁了,至于杀死你们三当家的贼和尚,我要活口点天灯,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应诺,但过后,人群中有人担忧地道:“大当家,听赵二狗那死鬼说,和尚颇为厉害,咱们刚刚与官兵打了一场,已经损失那么多兄弟,这……”
“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咱这么多兄弟还怕他不成?”大汉独眼一瞪,呵斥道。
而他话音刚落,便有人高声附和:“对,还怕他不成?”
“说起来,也不知是哪伙混蛋,凭白招惹官兵做什么?还杀了人家的军官,害得咱们反受到牵累,老马死的真惨啊……”有人说着竟哭出声来。
大当家目光扫向几个受伤的兄弟,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咬牙切齿道:“先杀了前面这帮人为老三报仇,至于坑了咱们大半兄弟的王蛋,不论哪个山寨做下的,咱们迟早要找他们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