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太大，屋里还有老少，山路难走，大家就决定等一会儿，一起挤在堂屋里说话。

在第一次螃蟹潮后没几天，又来了第二波，就算有药房的石头墙，还是有人一时防备不及被螃蟹拖了出去，到现在，药房一共活下来二十三个人，两个孩子，一个是余昊，一个已经上初三的女孩，五个老人，四男一女，四个年轻女人，除此之外，剩下的全是青壮男性。

可能是经历过生死，药房里的人和学校里的孩子们完全就是两种状态，前者沉默寡言，死气沉沉，后者虽然聒噪却充满勃勃生机。

除了看到熟人的余姚一家，余建行和那对堂兄弟，其他人听到救援，脸上的表情都是默然的，好像在哪都无所谓的样子。

可能是看出来了，赵龙率先开口，没有说别的，只是说一些这些天在妈祖庙的闲杂趣事，还有救出孩子们，返航时孩子们的笑话。

孩子是最无害的锁链，慢慢的，缩在墙角的几个人就被引的身体前倾，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坐在正中说笑的赵龙身上。

本来以为这山间被雷雨激起的白雾会像海边时常飘过的过云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可等了好一会儿，赵龙的嘴巴都说干了，窗外的白雾却久久不散。

白雾越积越厚，伸手甚至能看见丝丝缕缕的雨丝。

山下的人还在等着，赵龙起身，不知道是要等雾散去再下山，还是再等一会儿，犹豫一会儿，招手把余姚喊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堂屋，靠在堂屋屋檐下连廊的石头墙上，赵龙站住问“刚才在山坳里，你看见的是什么？”

余姚先是一愣，随后低声说“是螃蟹，漫山遍野的螃蟹，小的跟盘子差不多，大的……”余姚忍不住回头，“比磨盘还要大。”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灾后，赵龙就一直待在文登岛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水疯狂涌入的原因，文登岛上并没有螃蟹，从文登岛上出来，赵龙一行人就直奔飞凤岭妈祖庙，所以，他到现在为止，没见过变异螃蟹。

听到最大的比磨盘还大，心里一惊，再听到余姚说漫山都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本来还想等雾散，可想到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的螃蟹，赵龙立马转身往堂屋去，走，现在立马走。

快要踏进堂屋，赵龙突然转身，似是而非的问了句“那螃蟹看的见吗？”

余姚却立马懂了，立马摇头“看不见，它们也看不见。”

赵龙脚下一松，抬头看看这拢住天地的白雾忍不住苦笑，感情这还是来帮忙的。

没有这白雾和轰鸣的雷雨声，这么多人，想要悄无声息下山，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刚才还在盼雾散的人，现在恨不得这雾落的再厚点，这雨下的再大点。

说走就走，屋里的人立马忙了起来，因为不知道雾什么时候散，赵龙催着大家快点收拾，其实不用赵龙催，因为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随身的武器，所剩不多的口粮，有一两件换洗衣服的人都不多，所以赵龙一说要走，几乎是片刻，大家就收拾好了。

只有余昊不知道从哪抱了个小麻袋，拖着从堂屋出来了。

赵龙以为是小孩的玩意，刚想让他扔下，余昊就自觉的敞开给他看了一眼是半麻袋鞭炮，因为外面下着雨，余昊还仔细的包了两层防水袋。

这个确实有用，赵龙顺手就拎了起来，看余昊一脸舍不得，特意笑笑说，“下车就给你。”

还是余姚在前带路，余爸爸余昊和药房等人夹在中间，赵龙带着士兵垫后，眼睛看不见，雨天路滑，下山比上山更困难，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这一路上都没遇上螃蟹。

一路下到山下，余妈妈看见余昊余爸爸又是一顿又抱又哭。

但现在可没时间给他们酝酿感情，山上的螃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来呢，赵龙大手一挥，把人赶到装甲车上，至于上了车你们是哭是笑那就随意了。

一直到装甲车下水，赵龙吊着的心才放下来。

心情放松了，还有兴致拿着那半麻袋烟花逗余小弟，吓唬余小弟说，这东西只要上了车就是他的了，想要拿回去得说好话求他。

余姚估计是军营里环境太封闭，逗孩子都用这么低级的招，不知道现在逗初中生都得是我王者，带你吃鸡吗？

很显然余昊没信，僵着脸对着赵龙做了个假到不行的心疼不舍的小表情就跑到余姚和余妈妈身边坐下，开始讲他的上山遇险记。

经过信息时代的熏陶培养，余小弟深得语言夸张的妙用，三分说成十分，一惊一乍，说的余妈妈又是摸头又是捂心吓的不行。

赵龙跟不上节奏，不能展望未来，只能回首过去了，拉着他以为彼此很有共同语言的余建行开始忆苦思甜，深挖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老料。

可你想想，余建行和赵龙差了将近二十岁，赵龙参军的时候，余建行还在和泥玩泥巴，有什么共同的苦可忆，余建行不能抹自己表叔的面子，只能一边支着耳朵听余昊“讲故事”一边倾着身子点头附和赵龙。

余姚看着余建行这么费劲，就想过去给搭个话，把赵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结果她刚起身，就听见前面驾驶员白着脸看着显示屏大喊“报告团长，有体型庞大的不明生物正在迅速靠近，有体型庞大的不明生物正在迅速靠近……”话音刚落，就听见咣的一声，正在讲故事的余昊就一个飞扑撞了过来。

装甲车直接被掀的调了个向。刺耳的警铃立马响了起来。

驾驶员明显楞了一下，楞完就回头大喊“团长，我们被撞了。”

废话！赵龙捂着撞疼的脑袋往驾驶室去，可刚站起来，又是一下，咣，赵龙直接扑到了地上。

驾驶员又喊“团长，右侧的冷却系统被撞坏了。”

赵龙这次还算不是句废话。

“马上启动备用系统。”赵龙连撞两次，脑门上已经肿起了大包，头都撞的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