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泽田警官的协助下，女人的脸蛋在画面中快速放大，可惜她眼眉如刀戟，目光似利剑，刚硬的表情冲淡了美感。

“林溪，上善若水文化传播集团市场部特别事务专家，没有在代表团中担任职务，是莫问这次行程的专职助理，同时是这次商业宣传项目的主要策划人兼负责人之一。”

一个陌生的女声音插嘴说道，先是用说了一遍，然后再用岛国语重复了一遍。

此时大家才发现会议室里多了两个女人。

两人都是死板着脸的职业女性，其实她们面容姣好，可发型妆容刻意使用了干净爽利的职业风格，突出职场女性刚强的一面，强化自身的气场。

她们身上穿着沉稳大气的深色小西装铅笔裙，带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严肃冷峻表情，压迫感扑面而来。

其中一个带着平光眼镜的女人就是林溪，戴平光眼镜就是为了掩盖眼角的妩媚。

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女人，她年龄与林溪差不多，气场比林溪更足几分。林溪也很给她面子，自觉地站在靠后的位置。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和泉优子，来自‘良田有一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本部，负责本次的法务工作，请多多指教。”

身材高挑的和泉优子完全没有丝毫接受指教的意思，将手中的文件夹哗啦啦地拍在桌面上，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显得气势十足：“我听说了，有人对我的当事人做出了极其不恰当的举动，我保留继续深究的权利！至于泽田警官，您是我敬仰的前辈，警方的此次行动是否有足够的法律依据，我们事后再说，但从现在开始，请务必保证之后的交流都在法律允许的尺度以内！”

“去他妈的良田有一！”

遇到了出了名难缠的职业律师，泽田警官很有些头痛。

良田有一是平波市刑法圈出了名的搅屎棍，他的麾下个个都是精通法律的吸血鬼。和泉优子的名片上大咧咧地写着合伙人头衔，泽田也听说过她的名头，背景深厚无比，更是突出一个不好惹。

眼看到接触到了关键信息——能够判断莫问是否具有嫌疑并及时调整方向是当前阶段至关重要的信息——却横生枝节，他不想放弃，给手下的警察使了一个眼色，借口倒咖啡去商议对策。

翻译小姐留也不是，跟出去也不是，缩在角落如坐针毡。

和泉优子大步走到莫问身前，高挺的鼻尖几乎戳到了他的脸上，价格不菲的顶级香水很可能是精心挑选的类型，很能烘托她强势的气场。

她毫不客气地一字一顿着说道：“卷宗我还没看，案情信息只是初步了解，请莫先生仔细回忆，努力配合警方进行此次问询。”

明显就是让莫问闭嘴，强烈的暗示和激烈的语气都让莫问很不习惯，即便他早已经习惯了林溪地咄咄逼人，眼前的和泉优子很显然段位还要高出一个档次。

莫问看了看角落里的林溪，林溪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点头。

作为资方代表，林溪这个死女人脾气暴躁，风格霸道，作风野蛮，稍不如意就大吼大叫，是有名的鬼见愁，但抛开性格不谈，她的工作能力一流，眼前的律师和泉优子应该就是她请来的强力后援。

看起来比林溪还要暴躁几分。

在莫问眼里泽田警官已经算是气场很强的警方菁英，没想到被和泉优子几句话逼得暂避锋芒。

莫问心里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这年头暴躁老哥早已经在职场里不见了踪影，满大街都是横行无忌的暴躁大姐姐，吃人不吐骨头的职业白骨精。

和泉律师的形式风格简单而直接。

第一句话就是让泽田有信拿出拘捕手续。

泽田当然拿不出来，他手下的警察违规操作，能拿出来才有鬼。

第二句话就是让泽田有信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莫问与有川美咲案的关联。

泽田有信还是拿不出来。

“问询到此结束！放人吧！等你有了正式手续，打我名片上的电话！”

和泉律师的风格干净利落，带着莫问和林溪走到大厅中央，锐利目光扫过懒散的警察，停下脚步大声说道：“差点忘了，莫桑，请问有没有警察为难你？需要我代你投诉吗？”

喧闹的大厅噤若寒蝉。

两个警察身上神秘的果香味让莫问有些忌惮，忍住没说被枪指着的经历。

……

张威找不到莫问，也找不到林溪，只能找借口搪塞编导组。为了大局他可以让莫问吃点亏，也不能被人欺负到底。

其实张威早就有了觉悟，如果两人真要去约会，于情于理黑锅他必须得背，公司挖他就是给莫问准备的经纪人。不过林溪是工作狂，应该不至于抛下工作耽误正事。

刷了刷手机，有川美咲没有对争论做出任何回应。

“是不是粉丝闹得太厉害了，把小姑娘给吓着了？还是追星去找莫问，刚好遇到林老板，来了个王见王？”

张威不否认自己有些许非分之想，他也绝对不是绿帽侠，他只是很清楚自己与有川美咲绝无可能。

“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一肚子负面情绪？”

咔嚓。

他的影子又少了一块。

……

回酒店的路上，莫问的心情很不好。

他在手机里翻来覆去地播放有川美咲拍摄的视频，一遍又一遍。

有川美咲在舞台灯光的基础上，添加了大量的特效，让莫问如同天外飞仙，桃花扇舞动时的光辉绚烂夺目。

越看越觉得，有川美咲对他有非常深刻的研究，对他的动作习惯，对他的常用造型，对他的技术特点，研究得非常透彻。

“有川美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真得已经……已经死了吗？”

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孩子香消玉殒，实在太遗憾了。

凶手是神秘气味700吗？

喊“救命”的声音是有川美咲吗？

稍作回忆，莫问头就疼得厉害。

神秘的果香味像是一个重锤，不停的敲打着莫问的神经，将未知的恐惧捶进莫问的脑仁里。

鬼神……

凡人应该如何面对他们？

从小到大，莫问一直渴望着遭遇鬼神，证明自己不是疯子，证明自己嗅觉异常不是精神疾病。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鬼神竟然如此可怕，如此诡异，如此无情！

仅仅只是回想那种意思存在的气味，莫问都要失去所有的勇气！

莫问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狞笑，嘲弄他的无知，笑得他背脊发凉！

警察能对付邪恶的鬼神吗？

莫问探灵的时候用过无数的道具，桃木剑、卦镜、水晶球、十字架，东洋西洋一起上，毫无卵用。

莫问盘算着家传的武学，抛去神神道道的传说，他觉得只有两样比较靠谱。

一样是桃花扇。“阴阳太岁符”是著名的道家符篆，如果真有神效，封赦鬼神或许做不到，护身保命肯定是可以的，据说道家法术需要对应的道行，他肯定不够资格。

另一样是“阴阳炉心法”。“阴阳炉心法”是莫家内功的总纲，要是能练出真气，未必没有降妖伏魔的手段。可惜他练了二十年，不但没有练出什么，还与父亲闹翻。

小时候他家老汉子方言，莫问对他爸的称呼一直强调，他的嗅觉并非天生，而是修习自家传统内功《阴阳炉心法才获得超强能力。

可莫问坚决不信，因为《阴阳炉心法根本不能让他练出传说中的内家真气。

所有学过中土武术的人都知道，内家真气才是传统武术得以存在的基础，任何招式没有真气就没有威力，还不如遵从物理规律去学现代搏击。

上了初中，随着学识的增加，莫问更加对他爸嗤之以鼻，觉得被骗了，当时就用“吹上天也不就是个忽悠人的玩意嘛？”之类的话喷回去，让老汉子哑口无言。

现在想来，老汉子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有什么顾虑一直没有告诉他呢？

“是我嗅觉太强了，会惹来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莫问不敢肯定。

小时候为了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了淡化超乎寻常的嗅觉带来的精神刺激，家里人付出了无数的努力。为了复原出早已失传的莫家线香、香囊，爷爷和爸爸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也让本不富裕的家庭付出了无数金钱。

有时候路过精神病院，莫问甚至会想，如果他一直被超强的嗅觉困扰，说不定会在里面有一个固定的床位。

胡思乱想不得要领，有川美咲的不幸也让他揪心。

以往他对“知音”这个词毫无概念，觉得是古代落后的交通条件下，落后的通信交流手段下，保守的社会风气下，形成的一种文学上的概念，在现代社会里完全不具备存在的土壤。

可是显然他错了，有川美咲用一段视频颠覆了他二十多年人生的认知。

看着有川美咲拍摄的视频，莫问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

他用四分之一的速度慢放，仔细回味有川美咲添加的特效。

桃花开天斧作为完善的武术套路，有完善的哲学理念，有独有的发力技巧，需要《阴阳炉心法配合的时候，都是内家真气云云。莫问一直想不通《阴阳炉心法要来何用，有川美咲给了他不小的启发。

阴阳炉略作修改，似乎就能变成一套极度压榨人体潜能，提升爆发力的强力手段。就算没有所谓的内力，通过阴阳炉突然提升的爆发力，能够很好地配合莫家武术套路桃花斧，让他实现在某种意义上突破体能极限，立刻能够做出以前绝对做不到的动作，产生令人神驰目眩的视觉效果。

不过这样的做法太过暴烈，明显违背阴阳炉秉持的阴阳冲和的理念，或许走上了老汉子嘴里的邪道了吧。

鬼神的威胁就在身边，说不定他应该走自己的路，摆脱传统观念对他的束缚？

莫问想到了佽垣道馆里的女忍者，想到了佽垣纯身上的血鹤纹身。

佽垣道馆里有克制鬼神的力量吗？

……

车上的气氛非常压抑。

林溪低声询问着什么，语气小心翼翼。

和泉优子板着脸孔，偶尔才回答一两句，不知道想些什么。

莫问听不懂，他想说点什么，被林溪狠狠瞪了一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到了酒店，和泉优子的性格与她的妆容一样，冷淡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和莫问打招呼就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