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困在梦境里,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想办法让自己醒过来,何况莫问不是普通人。没有习武多年的身体,用不出任何保命手段,只剩下脆弱的意识封闭在蛋壳里,让莫问极度焦虑。
蛋壳虽厚,对他形不成任何保护,而是个将他困住的囚牢。
尽管还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危险,香火愿力的气味已经顺着蛋壳渗透进来。
“香火愿力”的气味特征非常明显,任何去过寺庙的人都能有所体会,不需要超凡的嗅觉都能轻易辨识。尤其是现代社会除了寺庙和墓地,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和寺庙一样烟熏火燎。
密密麻麻的符纸与聒噪无比的咒音梵唱产生了玄妙的感应,顺着蛋壳渗透进来。
莫问的意识与蛋清不分彼此,情绪不由自主地受到了影响。
“外面的和尚是什么人?他们想要对我做什么?”
贪痴嗔等等负面情绪无限放大,像磁石一样把香火愿力吸引过来,如同无法摆脱的紧箍咒,就像有人隔着毛玻璃对你做无比下流的手势,气得你发疯却无法反击!
“有什么东西试图改变我,干扰我,奴役我!我现在就是砧板上一块任人宰割的肉!”
自由自在的思维正在被人套上缰绳,让莫问无比恶心。现在他与蛋清融为一体,根本无从躲起。
“这是什么诡异的邪术?”
清醒无比的诡异梦境摧残着莫问的意识,他无法从梦中醒来,找不到自己的身体!
就算他懂得“太岁指路”,会神奇的“两界藏形法”,还有可以操控意识的天蝎座,诡异的梦境剥离了他的一切依仗,将他困在脆弱的蛋壳之中!
无法控制梦境,无法影响梦境,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原本清澈的蛋清渐渐发生了变化,香火愿力让蛋清变得浑浊,染上了烟熏火燎的气息。
莫问的意识活动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难道……我遇到了与猰同等级的怪物吗?”
曾经被猰的幻术控制的经历,让莫问心中一沉。
如果此刻的梦境与猰的幻境一样,那麻烦就大了!
“特侦科的保密原则真他妈害人!”如今形势危急,莫问忍不住爆粗口,“西山灵修会的人能入侵梦境这么关键的信息都不说!”
西山灵修会的手段防不胜防,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吃瘪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除了特侦科,莫问没有了解西山灵修会的渠道。可是特侦科狗屁不通的保密原则,让他屡次陷入险地,遇到的状况一次比一次更危险。
“外面念经的和尚,是顺喜菩萨的信徒吗?”
嗅觉勾勒出了一群香雾缭绕的和尚,他们身上涂满了油脂和香料,与中土佛门的风格迥异。
与佛门沾边的敌人,目前莫问只知道“顺喜菩萨”这只一百多年前的厉鬼。
以前王老人说过她的底细,“顺喜菩萨”生前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贩子,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孩,被他们用最残忍的私刑处死,还下了恶毒的诅咒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结果这伙人贩子中有一个邪教“枉死城”的骨干,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的法术,将她转化成了“顺喜菩萨”。
经过一百多年的演变,“顺喜菩萨”变成了鬼王乃至邪神的存在,拥有一支鬼花船组成的猛鬼大军,连王老人都需要开启法坛才能应对。
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原因,咒法梵音使用了莫问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不知道他们唱些什么,让莫问更加焦虑。
还没有来得及感应更多的信息,蛋壳外面就出现了变化。
“这是…”
莫问的意识里出现了两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一股燥热血腥,一股冰冷阴寒,正是与莫问灵魂绑定的血煞和飞魂煞躁动起来。
是血……
是死亡……
自从身上出现血煞,莫问就对致命的血腥无比敏感。
大量的血气覆盖了寺庙的香火,外面死人了。
“和尚被人杀了?他们不是顺喜菩萨的信众吗?是邪教的行事风格没有逻辑可言,还是噩梦起了我不知道的变化?”
在血腥气中莫问辨认出了几道死气,几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
“不是梦境吗?怎么死气这么真实?”
只有神奇嗅觉还能生效,莫问根本无法掌握外界的信息。
“嘭!”
蛋壳遭遇了无比猛烈的撞击,尽管没有肉体没有痛感,还是让莫问觉得自己被扔进了磨盘,意识被巨大的石磨碾来碾去。
佽垣纯曾经说起过,梦中的死亡往往带着神秘的预示,与鬼神的纠葛越多越不能等闲视之。
灵媒的忠告莫问不敢有丝毫大意,使出吃奶的力气,隔着蛋壳去感应外界的信息。
“如果我意志薄弱维持不住自己的意识,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意识消散掉,我就死翘翘了?”
死气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浓郁,血腥味在蛋壳一侧勾勒出一具血腥的人形。
粘稠的血液带着体温泼洒在蛋壳上,将贴在外面的符箓浸透,浓郁的血气和死气将蛋壳彻底包裹起来。
“外面出了什么变故?怎么感觉像一个人被开膛破肚,扑倒在蛋壳上?”
死气接二连三的出现,让莫问意识到大量生命正在消逝。
从小到大莫问的认知体系就与他人不同,嗅觉才是他的第一直觉,嗅觉勾勒出来的世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咒音梵唱停了。
惨不忍闻的哀嚎取而代之。
对莫问而言,听觉并没有那么神奇,他只能肯定外面的和尚死得无比缓慢,至少体温冷却的速度远远比血液泼洒在蛋壳上的速度要慢得多。
粘稠的鲜血先是汹涌而出,慢慢变成卷第溪流,慢慢变冷,慢慢凝固。凝固的鲜血将蛋壳染得血红,沾染香火愿力的蛋清变成了血色。
等到鲜血冰冷,哀嚎也随之停止,死气和怨毒就缠绕在蛋壳上,变成不可磨灭的罪孽。
“又死了一个人……”
当死亡变成了一件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事情,梦境变得恐怖惊悚!
“蛋壳外面到底在做什么?”
他从来没有近距离直面如此众多的死亡!
死亡,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有些抽象。
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年纪还小,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等“血海飞瀑”事件中王老人的逝世让他第一次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一个个血色的人影在蛋壳上消逝,蛋壳外面正在进行一场无比残酷的屠杀,甚至可以说是虐杀!
和尚们或许有反抗,或许没有。
通过血腥气、死气和临死前的怨气,莫问可以知道和尚们被人用固定的节奏用最残忍的方式一一杀死!
血腥和死亡将香火愿力彻底掩盖,怨毒的恶臭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往蛋清深处聚集,连带莫问身上都开始沾染死亡的腐臭气息。
“蛋黄正在凝固变质!蛋清也在变质,不过比蛋黄要缓慢一些……不仅仅在变质,也在变臭!蛋清里有了臭鸡蛋的气味!”
寄托着莫问意识体的蛋清进一步发生变化,哪怕是梦境,莫问也知道大事不妙!
“难道是丧尽天良的生灵血祭?和尚都成了祭品?如果只是想让我死,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达到目的,为什么非要动用如此诡异的邪术?”
如果有什么比变成三岁小孩更加无助,那就只有变成连胚胎都还不算的蛋了!
“我需要想办法自救!”
经历了这么多事,莫问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想处于被动,就需要努力做点什么。
于是莫问集中全部意志,狠狠地撞在蛋壳上!
“嘭!”
猛烈的碰撞让莫问天旋地转。
“滚起来了!”
莫问的意识与蛋清融为一体,满脑子都是用筷子搅鸡蛋的画面。
“这颗蛋该不会在我的脑子里滚吧?怎么感觉脑浆都被搅成浆糊了!”
莫问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希望撞到什么东西,将该死的蛋壳撞破,让他从里面逃出去!
也不知道撞了多久,也不知道滚了多久,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意义。
一直没有撞到东西,只有天旋地转对精神的摧残!
有几个时刻莫问甚至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如果可以疯掉,他恨不得立刻变成疯子。
于是他更加用力的撞击蛋壳,只有破壳才有出路,不成功,便成仁!
大量的血水从蛋壳外渗透进来。
在莫问嗅觉形成的画面里,蛋清越来越红,越来越血腥,连莫问身上都开始出现了血肉腐烂的臭味。
“难道一直在血泊里滚个不停吗?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会和蛋清一起腐烂?”
如果有选择,莫问宁死也不愿意成为邪法的祭品,就在莫问几乎绝望的时候,旋转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没有撞到东西,怎么就停下来了?”
蛋壳上出现了一只血手印!
莫问故技重施撞在蛋壳上,这次纹丝未动。
蛋壳另一面出现了另一只血手印。
两只血手印一左一右将蛋壳捧了起来。
“这是……活人的手掌?为什么手这么小?难道是一个小孩子的手吗?或者说……这颗蛋奇大无比!”
之前缺少必要的参照物,莫问对蛋的大小没有概念。以血手印为参照,如果是小孩的手掌,那么蛋至少有篮球大小;如果是成人的手掌,蛋可能达到汽车轮胎的直径。
这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