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十:封锁消息(1 / 1)元初涧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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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抬下巴,

“那个,别笑了,怪渗人的,呐,伤口又被笑裂了。”

实话实说,那伤口真不是我戳了才又流血的,刚要结上的膜方才便在笑声中撕裂了,但在闫二的目光中,我还是有些心虚。

他终于低下头,胸膛那口鼓起的气泻去,好似力气都被耗尽,安静下来,

没了笑声的空间忽然有些难以让人忍受,我低着头把药瓶塞好,咽了把唾沫,

闫二:“多谢。”

我不知道怎么接,今晚这事的确多亏了我,但承下这句感谢的回答却始终卡在嗓子里,吞吐无力。

他盯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没有抬头,“那些人没有刺准我,一路追赶我进了城,我不知道往哪儿逃,然后找到了鹿隐巷。”,闫二抬起头,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他的话语和目光里是真实的歉意,他在后悔,后悔将无关的人拉进混乱糟糕的情况里。

我挠挠头,又摸了摸,

“这个嘛,反正现在也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从前我只听过闫二的名声,说他是古阳身份最显贵的公子,俊逸神丰,却不曾有过何交集,只觉得那是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人,后来闫家大乱,一夜之间,所有的声音传入耳中的不过都是落井下石,人人自危的东西,他在人群里依旧和从前一样瞩目,却是以另一种姿态,他沉默似无助,似接受,似不屑。

我不过是古阳其他人一样,围观着这一切,站在界限分明的地方,

到此刻,却还是越界而来,

究竟是为何,我说不清,一切便促成了现状。

今后如何,谁也不知道,命运的意志却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我沉了沉眉,

“闫二,我能这样叫你吧,有时候放下过去,人会走得更远。”

他也认真的看着我,脸上的刀疤像一把真正的利剑,在无声质疑我刚才那句话,

“怎么放下?走得更远,远到哪里去?我还能到哪里去?除了过去我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说越绝望,眼中尽是询问和困顿。

距离闫府被抄刚好一年,他在古阳度过了从未经历的一年,这一年打败了过去,打败所有脆弱的荣华记忆。

他看不到、想象不到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所有的劝解和慰藉于他而言,都像远方的风,永远不会让他感受。

我沉默了,哪怕我没有经历多少坎坷,平凡安康地活到现在,也能看到闫二眼中令人窒息的痛苦。

方才洒脱的劝解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清清嗓子,又拿起药瓶,

“那些追你的人知道是谁吗?”

闫二收回眼神,摇头,

“不知道。”

“是官府的?不对,官府没理由暗中行动,他们想抓你,完全可以关明正大的来,也不会等这么久才行动。”我小心提出假设,

“难道是私仇?”

闫二看着前方,思考了会儿,

还是给出相同的回答,“不知道,也有可能,家门总有些敌人,即便是,我想我也不清楚对方的来历。”

看来闫二过去的日子真是远离一切烦恼,身为闫门贵子,大哥是未来家主,父亲又宠爱小儿子,什么恩怨是非也不让他过问,却不想这些保护和宠爱到现在让他连危险的来源都搞不清。

继续呆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没找到人,最终会回到原处,闫二的伤口终于停止流血,我撕开裙角的布料把伤口包起来,

闫二阻止我把他的手上的伤也缠上,

“你回去吧。”

我眨眨眼,“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在路上也不安全。”

“你在这里更不安全。”

我一听就笑了,“闫二,这药我可是花了钱的,我把你扔这儿,你伤口继续发展死了或是被返回的人碰上杀了我都得亏,你说呢。”

他也很坚持,明白直接,“你的好意我明白,但你回去吧,如果他们真的回来了,那也是我的命。”

我又笑了,不过是被气笑了,“那闫二公子的命可真好拿捏,谁去搅一搅都叫命。”

他不说话了,

我冷静下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人要去谈老天爷的事总显得有些愚蠢,此刻闫二看着就挺蠢的,而我呢,也并不是什么聪明人罢了。

哪怕知道他是为我着想,这也人挺不舒服的。

“你来找我我便帮忙,你让我走我就又得走了?搞清楚了,现在的你我一拳就能打倒,听谁的还是得听它。”我舞了舞拳头。

我第一次看见闫二笑,尽管是非常微小的弧度,短暂地在他脸上出现立马又消失,总算是让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让每次我见他时悬停的忧愁有片刻的喘息,我松下胸中吊起的半口气。

地上留下的带血的残碎布条被踢到一边,今夜此处仍旧不是停留之处,我扶起闫二,从后院的一条小道进城,庆幸今夜是年节,古阳将会彻夜灯火,城门不闭,

闫二的脸被我用黑布捂上,

其中一个守城的卫兵是过去我爹手下的,个子高大,外号大头,时常在官署里见到,我叮嘱闫二只管低着头,别说话。

那人瞧见我,一眼就将我认出,我便迎了上去,

他笑着问道,“这不是老都头的姑娘子絮嘛,怎么这个点不在西市看灯去,你爹说你最喜欢热闹了。”

我腼腆一笑,

“大头哥。”

心中暗道爹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

我同他寒暄几句,才提到旁边这位被火星溅到,伤了眼睛,现在正要进城找大夫,他便放了行。

我进门的时候刻意虚掩着,爹娘正着急我还没回来,打算去姑父家问问,见我进来,便问我去了哪儿,

我支吾着说在夜市里多逛了会儿,然后以饿了为由,把两位都骗进厨房,让闫二有时间进来。

房门一关,落上锁,闫二捂着腹部坐在椅子上,我咳了咳,压着嗓子说,

“今晚只能先将就一下,你就睡这儿吧。”

我指了指床边的空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

由于一夜的惊心动魄,铺好床,我一挨枕头整个人放松下来,便有了睡意。

吹了灯,黑暗中,我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房间里轻轻的一句,

“如果是你,你真的能放得下过去吗?”

但我颤了颤眉,还没来得及回答,梦境便不由分说铺天盖地而来。

梦里银河流转,好多熟悉的面孔与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我面前浮现又消失,一盏盏火光由近及远,我追着它们跑,却离得越来越远,怎么喊都没人来。

在房间里藏了个大活人,还是个受了伤的男人,感受让人复杂,第二天我娘便闻出了飘出房间的药膏味,我只好解释道这是养花的秘方,就是这种奇怪的味道,我娘狐疑地往我房间里看一眼,

“又捣鼓些什么玩意儿。”

端着水走开了。

我咽了把口水,闫二靠在门后,也有些尴尬,平时我娘进门从不敲门,幸得门开的瞬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把闫二推到门后,闫二的头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抱歉地扶着他坐下,闫二扶着自己的头晃了晃,

“刚才太着急了,你的头没事吧?”

闫二没抬头,摇了摇头,

“没事。”

我松了口气。

“就是有点想吐。”

“抱歉”

于是由于闫二被刀刺又被我伤了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睡觉的地方颠倒过来,闫二面无表情地拒绝我的提议,

“你的伤不能受寒,地上铺的垫子再厚,也容易着凉。你要不想跟我添麻烦,就听我的。”

闫二在我家待了两天,除了各种生活的不方便,比如,不能出房间,但凡我出门房门必紧锁,我娘开始怀疑房间里是不是又瞒着她养了些捡回来的小动物,从前君山上有许多野兔子,我便在房间里偷偷养着,扔了满地的菜叶,半月过去,房间里满是兔子的味道,最后那兔子还是被我爹丢回了君山。

我反驳,“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有那么闲天天捡兔子吗?”

当然没有,不捡兔子,您的女儿现在出息,改捡大活人了。

这几天并没有其他事发生,清晨经过到巷子角,地上留下的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的痕迹,紧贴地面,旁边方婆婆的摊几屉新鲜的包子冒着热气,我吸了口气,抽出几枚铜币,把包子放进怀里,

回到家,爹还没出门,用帕子将脸摸干,见我回来,

“你也能大清早起床,稀奇事了。”

我把他领口的褶皱压平,不服道,

“这是什么话,是你们平日起得太早了,诶,对了爹,我看见咱家外面的路面滴了好多鸡血,巷子里都是。”

我爹笑了,胡子抖了抖,“你还认得鸡血,你见过杀鸡吗?”

杀鸡没见过,不过昨晚差点见过杀人了。

“我看见的,昨晚有人提着还在滴血的公鸡走了老远,这人杀鸡就杀鸡,把路面搞得这么脏。”

一听这话我爹就有些烦躁,“哎呀,就是有那么些人不听管教,不让他干啥偏要干啥,街道早都挂了告示,不能乱扔物什,街坊邻里的,又不好伤了和气,我正要出门,待会儿让司里的人把鸡血清了便是。”

爹拿起桌上的司牌,走到门口,突然顿住,鼻子重重嗅了嗅,回过身来,

“包子啊,这个好!”

然后拿了我的包子出门了。

于是那天闫二的早饭从计划中的包子变成了冷饼,他倒是不挑,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直接敷在伤口的药还剩半瓶,在郊外那破房子里我不知用量,一次便花掉了大半,

我颠了颠要煎的药,决定还是拿到药铺去,

闫二靠在床上,搭着那条毛毯子,看了眼我的方向,问道,

“这药不用一起拿过去吗?”

我抬起下巴长啊了一声,“这个药啊,这个药你怕是用不上,”

他疑惑地盯着我,

“这药是产妇调理身子用的,你想用的吗?”我歪头,

他愣了一下,侧过了头,

不用就不用呗,又不说话了。

我最近一直忧愁着该把闫二安置在哪里比较合适,啃了一圈指甲还是没个头绪,闫二的脸太明显,古阳城里谁不认识那道疤,又有谁愿意收留这个烫手山芋,闫二倒是不在意,倒是奇怪得问我,

“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倒是千姑娘为何要为我如此费心盘算,又容我避身?”

我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又来了,一天到晚命命命的,我提心吊胆地在他藏这儿,这人却好像马上出门被人干掉也没多大所谓一样,要不就是苦大仇深,于是我装作没听见,从头开始咬手指头。

等到爹娘串门,我便把窗户支起来,房门也打开,让药味散出去,让闫二能靠在床上晒晒太阳,

门嘎吱被推开,方云山踏进来便叫唤,

“曼姨,我娘说的干肉我拿来了。”

我刚举起的木瓢猛得放下,溅得水花乱飞,冲到院子里,见提着纸包的某人正东张西望着,

“啊!表哥那个我娘他们都出门了,肉给我吧。”

“哦,出门了啊,那你记得给曼姨说,这是腌鹿肉还有獐子肉,”

我点头,然后期待他转身离去,

而方云山把肉递到我手上,却直着往屋里走,我头皮一阵发紧,

于是我大叫一声,

表哥惊地回头,见我蹲在地上,表情扭曲,

“你咋了?”

“我,我肚子突然有点疼,站不起来了,你快扶我一下。”

表哥疑惑地看着我,然后低身扶起我让我靠在椅子上,我指着厨房,

“麻烦表哥帮我取点热水,就在灶台中间的壶里。”

方云山只好照我说的做,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进厨房的时候还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捂着肚子,见方云山进去厨房,赶紧进房间把窗户放下,闫二听到外面的声音,想开口询问,我连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把房门也关上,一转身,

表哥便眯着眼瞧着我,手里还端着一杯水,他把杯子放下,

“你肚子不疼了?一眨眼就跑进屋子里去。”

我的心脏砰砰跳,拉着表哥坐下,扯了扯嘴皮,心虚道,

“方才一下就疼了,然后一下又缓过来了,嘿嘿”

他突然勾起一抹笑,原本给我倒的水却进了自己的口,

“哦是吗?这就有些神奇了,”然后话头一转,“今日天气好,你那牡丹花不拿出来晒晒太阳,”

“那个,前几天晒过了,再晒就焉巴了,”

表哥的眉毛在杯子旁微挑起,好似闲暇,“那你藏在房间里的东西不需要拿出来晒晒太阳吗?”

渝食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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