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城城东某处深院大宅的后花园里,两亩方圆的池塘里布满了荷花,清风吹动,摇曳微澜。在塘边有一棵大树,高大如华盖,下面有一座竹子搭建的凉亭。在里面,施华洛跟一位中年美妇对坐着。
“洛儿,你一个姑娘家的,待在人家内院里,有损你的名声啊!赶紧辞了差事,回江宁来。”
中年美妇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年纪不小了,该找婆家。你义父和我,帮着选了好几位,都是年轻才俊,家世又好。”
“洛儿让义父义母为操心了。只是先父遗愿未了,李洓纶还没授首,洛儿誓不嫁人!”
“唉!你跟施大哥真是一个脾性,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李洓纶是堂堂的乐王爷,那有这么容易坏事?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五年十年不倒,你五年十年不嫁?”
“是的!”施华洛轻轻咬了咬嘴唇,坚定地答道。
中年美妇看着眼前的义女,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现在府上做厨娘的那位小官吏叫岑什么来着?”
“岑国璋。”
“对,老爷常在家里提起他。说要是内班司要是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人才,不用多,一两个,那个该死的乐王早就已经束手就擒了。”
施华洛闻言抬起头,看了中年美妇一眼。
常在家里听义父提起他,怎么连名字都记不住。
义母,你这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但是她看破不说破,继续低下头,等着义母的问话。
“你在他府上待了这么久,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施华洛略一思考,很快答道:“智勇双全,有情有义,做事让人难以揣摩。”
“难以揣摩?难道这人性子很古怪?”
“不是,是他有时候做事,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很难琢磨到是什么意思。等过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生了,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啊呀,这说明这位岑国璋深谋远虑,有大智慧。”
“算是吧。不过这人的性子确实有点古怪。为人做事,总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个匪夷所思法?”
“说他是贪官?可他总是在做昭雪冤情,惩恶扶善的事情;说他是好官,可是贪钱好色,心狠手辣,一样都没落下。”
“好色,他好色?都说他糟糠之妻不下堂,宁愿下大狱也不愿意休妻娶韩尚书的五小姐,如此有情有义的人,怎么会好色?难道他对你动了歪心思?”中年美妇好奇地问道。
“他怎么敢对洛儿动歪心思?”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来。丹凤眼,浓眉如刀,身伟手长,穿着一身大红织金飞鱼补罗曳散服,头戴青黑色笼纱大檐帽,不怒自威。
“义父!”施华洛起身行了个万福。
“洛儿,”男子一脸怜惜地说道,“到富口县几个月,瘦了不少啊。”说完脸色转正,“岑国璋那小子奸猾赛鬼,他见识过洛儿的圆月弯刀,那里还敢上前去找死。”
“奸猾赛鬼?这个岑国璋口碑很好的啊。”中年美妇有点不敢相信。
“说奸猾赛鬼都是轻的,阴间最奸猾的鬼到了他面前,怕是要被他哄骗去拆骨熬油,然后还要谢谢他。他口碑为何如此好?因为他暗中花钱雇了人,在富口、江州码头上讲他的好话,然后被船夫、商旅带到了大江南北。”
“什么!他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中年美妇不敢置信地说道。
施华洛嫣然一笑,抿着嘴巴说道:“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他常说,做官不仅要脚踏实地办实事,为百姓,为朝廷,还要知道把这些政绩播扬于世。酒香不怕巷子深,全县城只有你一家酒馆,当然可以这样说,否则就是屁话!天下这么多当官的,怎么脱颖而出?光埋头苦干可不行。”
看着她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的样子,男子和中年美妇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于心。
等施华洛说完后,男子点头道:“待会洛儿带我去拜访下这位岑国璋!”
施华洛美目一睁,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嗫嚅地说道:“岑国璋粗鄙不堪,难入义父法眼。”
男子见她这个样子,神情更加坚定,“岑国璋我非见不可。没有其它原因,因为我预感到,乐王覆灭,怕是要落在他的手里。”
施华洛猛地抬起头,又惊又喜道:“义父,这怎么可能?”
男子淡淡一笑,“怎么不可能?他还只是典史、县丞,就把乐王搞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现在入国子监进修,加上好几件被积压的阁议部议功劳,事毕后怎么也要升个从六品。皇上知道他的厉害,肯定会把他派回豫章。到时候手里权力更大,再加上我们内班司配合。乐王?哼哼!”
岑国璋回到船上,玉娘和俞巧云正在喝茶看江景。
“老爷从秦淮河回来了?怎么一股子酒味?”俞巧云唰地一声窜了上来,正要上前闻味道,迎面被一股浓郁的酒味熏到了。
岑国璋给常无相递了个眼色,和尚瓮声答道:“老爷在秦淮河玩耍的时候,遇到樊盟主兄妹俩,三人喝了不少酒,老爷都喝醉了。”
“喝醉了?”俞巧云凑了过来,像猎犬一样闻了闻,差点没吐出来,“老爷,你是喝醉酒了?还是掉到酒缸子里?”
岑国璋瞪了她一眼,“当然喝醉酒了,喝醉了找不到嘴在哪里,就往身上倒,所以才洒了满身的酒。”
看到俞巧云退下去,不再多嘴。岑国璋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看来往身上洒酒,盖住沾到的樊春花身上异香的目的达到了。
回到后舱,玉娘在帮岑国璋解衣时,像是不经意地问道:“相公,你的香囊出去时是挂在左边的,怎么回来换到了右边。还有腰带,里外都系反了。”
岑国璋冷汗都要下来了,灵机一动,“这是我上茅厕时怕掉,先取下来了。挂回去时挂反了。腰带也是一时太急,系反了。”
“原来如此。对了,相公内衣最下面两颗扣子扣错了,肯定是早上起床穿衣时搞错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岑国璋忙不迭地答道。
玉娘玉葱一般的手指头,在岑国璋额头上轻轻地点了点,凤眼微微一蹙,嘴唇浅浅一抿,似嗔非怒,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岑国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轻轻舒了一口气。
唉,自己也是没办法,我长得这么帅,又这么优秀,身上全是无处藏匿的魅力,多少女孩都在馋我的身子。
尤其是那个樊春花,自己打又打不过她,还被灌醉了,所以才轻易失身,被蹂躏了一番。
不对,自己没有被蹂躏,只是被挑拨得火起,什么都没捞到,然后被一脚踢下床,太惨了!
正想着,突然有老妈子在舱门禀告道:“老爷,施姑娘带了一位官人,说是她长辈,前来拜访老爷。”
岑国璋连忙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捯饬地干干净净的出来。走进前舱,一眼就看到一位穿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座上,把岑国璋吓得心里一哆嗦。
飞鱼服!这是来抓我的吗?
我为朝廷流过汗,我为皇上流过血!忐忑不安的岑国璋开始编练起被抓时申冤词句。
“在下岑国璋,字益之,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在下杜凤池,是洛儿的义父。”
“不知义父大人,啊,杜大人在哪个衙门高就?”
杜凤池那双丹凤眼盯着岑国璋看了一会,淡淡地答道,“本官现为左军都督府右断事官,”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兼领内班司南镇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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