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筱已经动不了了。

她能冲破阵法，完全靠的是绝鸣剑的力量，否则不要说斩开一条通道，只怕她刚迈进阵一步，就已经被万劫之力撕成了碎片。

即便如此，她全身上下还是被划开了无数道伤口，方才一心入阵的时候没有察觉，现在才开始此起彼伏地疼痛。

万劫灭魂阵是何等霸道的阵法，就连有护体之用的天问道袍，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一块块碎布往下掉。

碧游元君把她放在自己原来坐的蒲团上，见她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不禁稍稍犹豫。

一个声音从她体内传了出来：“我看着她。”

“果然是你！”碧游元君的神色登时变得冰冷，“你把这孩子当成什么？竟让她来这里送死！”

“她没有大碍。”陈青城的真识平淡地道，“但是你——”

“我死了也不劳北辰真人操心！”碧游元君恨恨地一咬牙，转身将手中剑抛向半空，随即迅速掐了个法诀。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跟着法台下灰色的云雾便更浓重了几分，其间隐隐流窜着亮紫色的电光，杀戮之气摄人心魄。

而在阵内不可见的是，之前溢出大阵几近十里的煞气，正渐渐向阵法中心处收缩着。

得了绝鸣剑之力，碧游元君再行施法，万劫灭魂阵又开始运转起来。

虽然白筱筱完全看不清阵内情况，也能感受得到，碧游元君暂时控制住了局势。

哪怕只是多一刻，说不定就能等得及陈青城亲身赶来。

她多少放了心，浅浅地吐了口气，便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许只是片刻，“轰”的一声巨响将她蓦然惊醒。

白筱筱本能地想要跃起身，但实际上她只是无力地动了一下，再吐了一口血出来。

随即便有人抱住了她，伸手按在她胸口上，一股强劲的内息注入经脉，引导着她体内的周天运行。

“碧游……院长？”她勉强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又努力转头向周围看去。

法台周围灰蒙蒙的云雾已彻底散去，能看到不远处的山林，头上则是明朗的蓝天白云。

这么说，是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你安生一点。”碧游元君的声音难得带了些温和，目光却加倍冷峻，盯在了不远处的地方。

白筱筱挣扎着跟随她目光望去，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高瘦的身影，绝鸣剑正在他手中发出有韵律的长吟。

那是一种带着欢欣意味的吟鸣声。

陈青城的脚边似乎倒着两个人，一时看不出是失力摔倒还是死了。但绝鸣剑垂向地面的方向，已积下了一洼鲜血。

白筱筱没来得及搞清眼前的情况，就再次昏迷过去。

……

她这次受伤看起来严重，其实外有绝鸣剑抵抗万劫之力，内里还有陈青城的真识护住她的神识，并没有造成什么本质上的伤损。

只是碧游元君修元不足之下，用尽全力催动的阵法，对于区区一名小弟子来说，已经足够碾压了。

在这种从未遇到过的庞大力量震动下，白筱筱不太安稳地昏睡着，像是身体的一种本能保护。

与此同时，她隐约能听到两个人在说话。

“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这应该是碧游元君那个冷冰冰的声音。

“……她伤势如何？”这个淡漠得听不出语气的声音，也不是不熟悉的。

“用不着北辰真人费心！在我这里，自然保她无虞。北辰真人自可回去闭关，对了，再带上你的剑！”

对方沉默着，一时没有回答。

碧游元君的声音反而提高了，仿佛被对方激怒了一般。

“陈青城！”在白筱筱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指名道姓地称呼自己的师兄，“你到底把这孩子当成什么？她是个人，不是你藏剑的匣子，你想用就用，想抛就抛！”

“一个她，一个荀溪，你有没有把他们看成是弟子？要是没有，等青萍回来我禀告于他，让他们改投青萍门下，成全你北辰真人的孤高不群！”

“……嗯。”

最后的最后，陈青城也只说了这一个字。

跟着是长久的静谧，久到白筱筱也分不清，是两人都没再说话，还是自己又昏过去了。

等她终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已身在御尘洞中。碧游元君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望着她。

“碧游院长！”白筱筱小心翼翼地起身，这才意识到那些疼痛与不适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睡了甜美的一觉，精神充沛，便欣喜地向碧游元君躬身行礼。

碧游元君虚扶了一下，淡淡道：“你接连两次受伤，在我这里多休息两天。正好你还要跟着修习外门课程，我已命人去安排，改日你搬到弟子们的房舍去，免得和同门生分了。”

“什么？”白筱筱吃了一惊，想问的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急急道，“那我不回九曜峰了？”

“你老师在千凌洞闭关，连荀溪也在甘霖峰上，你还回九曜峰做什么？”

“喂猫看大门啊！”白筱筱脱口而出，看到碧游元君目光一冷，连忙笑道，“我……我好歹也是陈院长的弟子，帮他打理住处，也是应当的……”

“你只是他的弟子，不是他的仆从！”碧游元君看着她的眼里，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再说你老师已经同意，待掌门归来，你就改拜入掌门门下。如今你境界未到，不是真传弟子，当然要和弟子们住在一起。”

这话正好合了白筱筱昏迷之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显然不是假的。

她愣了半天，才道：“我……”

只说了一个字，声音竟然哽住了。

她忘记了自己不久之前还在腹诽陈青城，想无论如何都不能拜他为师。

那是在她第一次召唤出绝鸣剑的时候。

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在那之前，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把他当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从刚刚穿越过来，在林间小屋见到他的时候，她便决定要照顾他了。

她不可能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