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寒池心头一震，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眼底的异样，但笑不语。

他知道，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而他愿意继续听她的教诲。

见薄寒池一直沉默着，苏沁突然笑了，略带了几分嘲讽，说道：“阿池，有时间的话就多带小糯米回来，我年纪特大了，不知道还能享几年的清福。”

薄寒池猛然愣住，似是没想到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向要强，爷爷溅在的时候是，爷爷过世之后还是，可这一刻，他竟然听到老夫人语气里的妥协。

“奶奶……”

“别这么看着我！我已经老了，再帮不了你什么了。阿池，以后薄家就靠你了，至于我……”

说到这里，苏沁突然扭头瞅了一眼旁边的范北炀，然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范北炀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将那一只干枯的手缩回去，却不想被苏沁抓得紧紧的，又听到苏沁说道：“北炀，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喜欢了一辈子，那我现在就给你一次机会……”

好半天，范北炀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被苏沁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到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跟心目中的女神在一起。

沉吟了良久，范北炀总算是开口了，嘴角颤抖地蠕动了一下，说道：“阿沁，你，你会后悔的！”

一旦跟着他，她就不能继续住在薄家老宅，他给不了像她现在这般的生活……

“我不后悔。”

“你……”

“北炀，你只要答应就好，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

……

眼前的这一幕，让薄寒池呆愣了几秒钟，他知道范老喜欢他奶奶，但奶奶的心里有执念，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爷爷，从来都是。

也许，她想开了。

见范北炀的目光看向薄寒池，苏沁顿时有些不高兴，伸手挡住他的目光，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用不着问他。”

范北炀有些无奈，苏沁的性子如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而她的身份更是显赫，要是再嫁……

“阿沁……”

苏沁冷哼一声，气愤地把手抽了回去，语气满是讥诮：“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范北炀顿时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她怎么就把话收回去了呢？一时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闷闷的。

范北炀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叫苏沁的名字：“阿沁。”

苏沁是真的被气到了，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不要叫我！”

稍顿了一下，她又讥笑一声，继续说道：“范北炀，你不愿意我不怪你，但以后你还是不要再住在这里了，我怕自己会又会误会你。”

范北炀立刻心慌了，他没有不愿意，也没有不答应，他只是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儿，薄寒池刚好就在这里，需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苏沁是在赌气，跟她的孙儿在赌气。

缓了一口气，范北炀很认真地说道：“阿沁，我没有不愿意，当你说愿意给我的一次机会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等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当你开口的时候，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立刻答应？”

似是想起什么，苏沁忽然就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北炀，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阿池赌气？”

视线与那一双平静的双眸撞上，范北炀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这辈子唯一的机会被他硬生生地错过了，他跟苏沁再无可能。

范北炀嘴巴微微动了动，说道：“阿沁，我没有这么想，我没有……”

他现在即使说了，她也不会相信了吧！

苏沁笑了，漫不经心地朝他摆摆手，无力地说道：“北炀，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范北炀猛然一震，终究是缓缓地站起来，“好，我走……”

“还有那些属于你的东西，全部都收拾走，一件都不要留下。”

“好，我知道。”

……

范北炀走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原本薄寒池让司机送他，可他说不需要，见他坚持己见，薄寒池也没有强求。

“你也可以走了。”

见薄寒池还杵在那里，苏沁漠然地说了一句，她有些累了，想休息。

薄寒池笑得无奈，“奶奶，您既然不舍得，又何必做出这么决然的样子。”

苏沁微怔，旋即自嘲地冷哼了一声，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奶奶，您这性子还跟年轻时候一样，既倔强又要强，怪不得爷爷生前对我千叮万嘱，让你不要跟你怄气，说你也就是嘴硬……”

说到这里，薄寒池停顿了下来，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老夫人。

她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好一会儿，苏沁忽然笑了，眼神里满是对过去的怀念，“真是没有想到，你爷爷竟然会跟你说这些。只可惜，他说得再多，对我，他也只是尽一份责任，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从来都没有！”

顿了顿，苏沁抬头看向薄寒池，又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宋家那丫头吗？是因为你爷爷，你爷爷这辈子爱的人只有一个，到死，他嘴里还念叨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薄寒池微怔，眼底闪过异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奶奶提起他们那一辈的事情，却不想一开口就是这么复杂的事情。

小的时候，他知道爷爷和奶奶的感情不是很好，可以说是“相敬如冰”，他们一直分房睡，如果没有必要，从来都不会坐在一起多说一句话。

他没有贸然开口，只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他心里很清楚，奶奶会说出一切的。

“那个女人叫方瑜，是宋黎的奶奶，她在生宋若水的难产死了，就因为这样，你爷爷一辈子都没有忘记她，到死都一直念叨她。”

老夫人冷笑，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却也掩饰不住其中的酸味儿，“只可惜，你爷爷再爱她又有什么用？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