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多事之夜,病房里却静默得可怕。
郁柠明显感知到了谢尧宁情绪的波动,却已经不愿意再去探询他如今的心境。
也可能,他根本无动于衷,甚至在嘲讽她就像一个傻子一般自作多情。
“第三通电话仍旧没有打通的时候,我突然开始懊悔,明明在飞机上,在酒店,在餐厅里,我们见了那么多次,我为什么没有上去同你说说话,没有珍惜那些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够了。”他痛苦地呵断她,“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
突然,杯子落了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地声响。
所有的从容无谓早已淡然无存,谢尧宁跑到床边,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喝水,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等一下,别乱动。”
说完,他起身重新倒了一杯热水,低头仔细地吹着,直到半凉了才又递回她手中。
郁柠接过纸杯时,无意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黑暗中,谢尧宁的手颤了一下,她低笑起来,“这是你新买的戒指?”
沉默无异于默认,郁柠便继续追问,“于芝芝都有了,那我的呢?”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提出要求,谢尧宁开始不安起来。
“12戒号,你也买一枚给我吧。”
“等我们回到津市……”
不想再被拒绝,她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想在离婚之前,能够戴上婚戒。”
“离婚?”
“我和你离婚,等回了津市,我们就结束这段婚姻,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相忘江湖。”
“为什么要离婚?”谢尧宁一下按住她的手臂,“你在酒店走廊都听到了什么?”
“你害怕我听到什么?”
“……”
“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想摆脱我了,不过是因为我和你的婚事是你父亲定的,你又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但现在由我提出来,自然不会影响你继承微禾集团的。”
“微禾迟早都是我的,跟谁去向父亲解除婚约没有任何关系。”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相处了三年的人,最终还是屈服于心中的选择,温声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有些事情我要重新调查清楚。”
“调查清楚什么?”
“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之前,你不要做任何徒劳的事情。”
“不就一枚戒指,何必找那么多推脱的借口!”
郁柠说完重新躺了下来。
“并不是什么借口。”
谢尧宁在郁柠床边坐了许久,直到她再次入睡,才恍然道,“如果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误会,到时我向你道歉,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
回程在一个星期以后,津北国际机场,谢家派了专车过来接送。
这个时节的津市,天空时常飘着雨雾,丝丝绕绕,绵绵无尽,郁柠看着车窗外发呆,到家以后就直接进了卧室。
天刚刚破晓,书房门被敲响,未等第二声,门就已经开了。
“财产分割就按照婚前约定执行,这是离婚协议,没问题你尽快签字。”
“我不会签,无论你写了什么。”
协议被他当面撕碎,直接扔进了书房的垃圾桶里。
“你为什么看都不看?”
“不需要,所有单方面草拟的协议我都不可能同意。”
“不要得寸进尺,我又没有占你便宜!”
这边郁柠正和谢尧宁正僵持着,楼下的客厅里,思菱已经抱着几个纸袋,伸长了脖子开始朝楼上大喊,“表姐,你准备好了没有?”
是思菱的声音,她从书房门口跑到走廊的栏杆处,探低了身子往楼下看。
“你要我准备什么?”
刚说完,有一双手突然从身后环过她腰间,将她拉了回去,低斥声响在耳畔,“探那么低,你是想掉下去?”
“我们到禹州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要来不及了。”
思菱说着已经上楼来了。
郁柠推开谢尧宁,快步往卧室走去,边走边埋怨,“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晚上有颁奖典礼的?”
“我以为你记得。”
“快帮帮忙,我眼睛肿的厉害,昨天熬夜皮肤都差了。”
熬夜写离婚协议书么,这是完全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了。
谢尧宁只手插进口袋中,往未掩上的房门瞥了一眼,就看见梳妆镜前,郁柠正手忙脚乱地撕着面膜袋子。
“思菱小可爱,你能不能别捣乱!”
“哪捣乱啦?”
她侧身拿起其中一件礼服,“你看看这比池塘还大的裙摆,是打算让我去那种场合争奇斗艳?”
“这可是颁奖典礼啊,人生高光时刻。”
“像星星一样多的高光时刻,还能是高光时刻?”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思菱撇撇嘴。
“找一套最简单的带过去,主角是作品,不是我。”
“你到哪儿都光彩夺目,就算在面对谢尧宁的时候,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尘埃里。”
卧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很久,久到谢尧宁以为不会再有人说话,正准备离去。
郁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终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一个必须要执行到底的决定。
“我以后的人生,不会再有谢尧宁这个人了。”
再迈不动往前的脚步,谢尧宁泛白的指节紧紧地握住栏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直到悬挂在客厅的吊钟响了一声,才复又重新睁开。
郁柠,有些话,何必说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