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睡梦中的达格感到有人轻轻地摇着自己的胳膊，他慢慢睁开双眼，看到面前是乔安娜的脸。

最近几个月经历过各种大风浪的旅法师不再那么容易慌张。他缓缓地坐起身来，让自己清醒了几秒钟后询问了对方为啥会在天不亮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放轻松啦大叔，”乔安娜摇了摇手，“只是今天是新一年进行大礼拜（The Great Hierurgy）的日子，我想到教堂去好好做一次祈祷。毕竟这一趟旅程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一直赶路的我们几乎从来没有机会踏入教堂。”

“啊，原来今天是纳芙卡的重生日（The Rebirth of Nafca），”旅法师揉了揉眼睛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乔安娜一定要叫上自己，但达格也没有拒绝圣教军少女的打算。

“不过我还没有记忆法术，你稍等我一下……”

“不必啦，今天有我贴身保护你，不用准备法术也安全的很。”

以前这几个月你也基本每天都在我身边啊，从来也没有让我省去准备法术的麻烦啊，达格虽然在心中吐槽说。不过对方似乎一点不着急，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今天的乔安娜似乎格外温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旅法师很快地洗漱并穿好外套，又在外面披上了一件斗篷。两个人推开旅馆的大门，旅馆外的晨光微弱，只能勉强看清道路。白天略微融化的雪水在清晨又重新冻结起来，分不清是冰还是霜。

“话说，这里有因加雷的教堂吗？”达格问道，白色的呼气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我昨天和酒保打听了，兰达镇有自己的小教堂，就在村外半里格远的地方。”

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达格心中为这个距离暗暗叫苦，而腿上肌肉的抗议的声音更加明显。但乔安娜似乎依然充满活力，难道这就是十几岁和三十岁的区别吗？

今天的圣骑士没有穿任何的护甲，只在白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羊毛的开衫，腿上穿了一般普通贵族日常的黑色带绒长袜，再下面是带高跟的皮质长靴，完全是一个普通贵族女孩的打扮。除了一把短剑，她也没有携带其它武器，但达格丝毫不怀疑这位看起来温柔羞涩的姑娘依然比方圆十里格内的任何人都要致命。

“大叔，以前你真的没有考虑过皈依圣光吗？”

这句话把达格的回忆带回了两个人初识的那一天。不过与一般烦人的民间教士不同，乔安娜在之后似乎真的没有再因为这个问题叨扰过他。毕竟圣教军不是传播福音的教士，更多的时候他们更偏好使用手中的圣锤进行物理式的劝说。

“为什么不呢，毕竟因加雷并非以谎言或利益来欺骗教徒，而是确实有神的引导，并在世间显现着神迹的。”乔安娜一边带着达格往镇外走去，一边问道。

“我想，我可能还是缺乏真正信仰的天资吧，”这次旅法师没有再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回应道，“因加雷所信仰的神可能是真的——但作为一个人，也需要有相应的品质去感受和接受神的意志与能量。一些人可能有这样的天赋，于是神在起心房外敲门的声音可以很快被听到。而我可能属于天生与声音绝缘的人。”

“我最先接触的神秘源其实是奥术，现在我也是一个法师，虽然是很烂的那种。使用奥术与向神明祈求祝福其实有很多类似之处：它们都是与人类之外的力量建立联系，请求、汲取、吸收、转移、使用。只不过宗教的力量本源多了一些人格化的特点，并在使用准则中加入了不少奇怪的个人要求。在我看来，奥术的使用更加工具化，但与信仰的圣阶之力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所以可以说我其实已经有信仰了吗？”

乔安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叔你其实是奥术的信徒吗？”

这次轮到达格思考了。虽然只是清晨的闲聊，但是他好像面对学院教授的提问一般，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我并不信仰奥术。我想我信仰的，大概人类本身。”

“什么啊，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哲学的论调……”

“不论是神迹，还是奥术，都是在人的身上才有所显现。如果没有人的依凭，来自外界的能量都只是无源之水而已。所以，我觉得也许我们不应该去膜拜那些外在的能量，而是更应当去关注使用只用这些能量的人类本身……”

“明白啦大叔，今天礼拜日啦，先把你的说教收一收，一会儿在教堂里可不要讲这些话了。”乔安娜笑着打断了旅法师的说教。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是在开玩笑，但达格感觉到她其实非常认真地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语。

“到了。”两人在沉默中又并肩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小教堂的门口。如酒保所讲，这果然只是一间比民房稍大一些的白色木制屋子。房门没有锁，乔安娜轻轻推开门板，里面是两排短椅，前方正中有一方小小的布道台。虽然房间空无一人，但台子上已经布置了新鲜的花朵，是红色和蓝色的槲寄生，应该是其它教徒为今天的礼拜做的准备。

达格看到少女的脸上露出相当柔和的微笑，缓缓地在台子前跪下，将头低垂，金色的长发几乎碰到地面。旅法师站在门口附近，安静地等待着乔安娜完成礼拜。

少女把左手抚在胸口，右手自然下垂，微微抬起低下的头颅，轻声诵读出祷词。台上因加雷的雕像逐渐发出金色的光芒，虽然微弱，却相当美丽，照在跪拜少女的身上。

达格在背后注视着眼前的乔安娜。虽然只有薄木板搭建的教堂里冰冷得和室外没有什么区别，但她还是脱去了自己的斗篷和外套。背后苗条纤细的曲线充满少女独有的美丽。她虔诚的姿势和温柔的声音似乎充满了旅法师的感官，鲜花、音乐和甜美的气味似乎在房间中绽放开来，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美好感让法师有些沉醉——或许这便是因加雷所带来的神迹，还是眼前这位女孩给他带来的感觉？旅法师一时有些分辨不清。

达格有些心虚地把目光移开，试着稳住晃动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