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聂清颜问起，他又是不是江浊时，倒是让他有些发愣。

她定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了，先前未恢复记忆他可是完全不敢违抗她的意思的，可是现在……

在她面前，他会不自觉抬起下巴，还会时不时做出之前从未做过的举动来……

他垂下眼睑，掩饰住眼神些许的慌张，声音淡淡，“那难道站在你面前的，是鬼么？”

江浊死后并不会化成鬼，而是修成仙。她是省得的，所以即使他说出那句话她也不会害怕。

“你别开玩笑了，”聂清颜见他不会做那种事，便将刀偷偷塞回枕头里，随后往床边挪了挪。

见此，他调侃道，“不怕我了？”

“我何曾怕过？”

江浊微微勾唇，那刚才还紧张地拿起刀来，生怕他会动她？

他不言语，只突然从袖里掏出什么物什出来，随即亮在她的眼前。

是一个粽子模样的小风铃，他摇了摇，清脆之声也随之传来。

她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你给我瞧作甚？”

她不能自作多情，若只是炫耀给自己看他送给聂玲珑的物什，便又是一场空欢喜……

见江浊将其塞在自己手里，她眼里有一丝丝的诧异，只听他别扭道，“既给你瞧了，定是送给你的。”

她将其塞回去，面前的人却是死活不接，还耍赖道，“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给回的道理。”

“你不喜欢就丢了吧。”说完便扭头就走。

她愣在原地，随即低下头看着那个风铃，手指轻轻摩挲着，异样的情绪流淌在心中。

*

程郁青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到了大厅后，却是发现满地皆是杂草。而聂清颜正蹲在杂草中间，将其一个个整理捆成一束。

郁青看着满地的草不禁皱眉，指着问向她，“这是什么东西？”

她以为是刚进来的草药，谁知，却听聂清颜道，“是袁琛送来的艾草。”

袁琛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还往万木堂送艾草来？

聂清颜将其中一捆艾草递给她，“你拿去泡泡水洗个澡，洗完澡就出来吃粽子。”

她接过艾草，这才意识到今日五月五，可正是端午。

“难怪之前便见有几户人家将艾草放在门口呢，原是因为端午啊，”郁青眼眸微亮，“那是不是今日有粽子吃了？”

聂清颜点了点头，道，“今日过节，说是大家去清茶阁一同吃个饭。”

清茶阁？逢节清茶阁定是更繁忙，他们还去蹭饭的话，岂不是增添袁琛的麻烦么……

“过节清茶阁可是客人更多，我们何必去添乱呢？”

“袁琛说，逢年过节，清茶阁是不开门的。”聂清颜继续蹲在一旁整理艾草，笑她道，“去了那么多次清茶阁，还不了解呐。”

她虽不了解，可她知道若还呆在这下一秒聂清颜又该调侃了。

于是，趁她还没有说之前，郁青便拿着艾草就跑，“那师姐，我去泡澡了哈。”

“你也来拿些，”她望着倚着柱子的江浊，随后将两捆艾草丢在他的脚跟。

“……”

见他不接，她不满地抬起头看他，“你闹什么脾气呢？”

江浊轻哼一声，“我可没闹脾气，你若要给我，该用手给我才是。”而不是丢在他面前。

这是说她不尊重他了？他是没瞧见自己忙得很么？

聂清颜皱眉，只站起身，将最后两捆抱在怀里，“爱要不要。”

见她发脾气，江浊只摇了摇头，道，“果然，温忻钰也没好生教养你。”

这一类似‘孺子不可教也’的言辞，倒是让她暗暗不爽。聂清颜狠狠瞪他一眼，回道，“你也不是，教了我六万年，我不还是这个模样。”

她成为玉君之徒时，玉君可从未管过她。除了学仙术时偷懒被他责怪过以外，其余时候任她做何事他都不会管。

她与温忻钰同辈，哪有什么教育不教育的，他却说忻钰没有管教好她，不就间接说她没有教养么？

于是，她便回了句，“这些便拜你所赐，都是你教成我这个样子。”

江浊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慵懒，“倒也不是，我是惯着你。”

这话不假，他从她进了清浊宫便让所有仙仆依着她，她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只要她喜欢的，他都会给她。

聂清颜怔了怔，如今，两个藏着秘密的人全都将自己暴露无遗，之前的问题早已有了答案，而面前的江浊早已是天界的玉君。

她承认，她看江浊与往常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无所谓的人，而是渐渐地将其看做同忻钰一样重要的人，她的师长。

她低下头去，默默捡起刚才丢在他面前的艾草，却不曾想，面前的少年也跟着蹲了下来，提前一步将其捡起。

江浊只接过一束，另一束重新还回她的手里，“我只需一束就行。”

她的心思就那么被他看穿，倒是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她本想着，既他与聂玲珑亲近，若自己给他一束，他定是给聂玲珑自己不单独留一份的，他又是爱招蚊子，若不用艾草泡泡澡，估计今日出门又要咬好几个包。

可谁知，他压根就没有给聂玲珑的意思。

内心思绪翻涌，一时不知该说出什么来，但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

她低下头去，不敢让他发现。

*

今日端阳，阁中也未有客人，空空荡荡的，倒是有些冷清。

温忻钰先行到了清茶阁，到了厢房，自觉同袁琛碰杯，饮下一杯后，便问，“怎么忽然送那么多艾草来了？”

他微微挑眉，反问道，“好心你还多疑了？”

“那倒没有，”温忻钰笑了笑，“我们还能顺带享了福。”

‘顺带’二字，倒是让他听得清楚，他扬起嘴角，有些阴阳怪气地道，“这种事，你倒是看得很透。”

“你可不这么好心。”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如此异常，还来献殷勤给万木堂所有人都送艾草，还不是为了想送给其中一人嘛。

袁琛眸光暗了暗，那夜划船后，他看着满湖的水蚊子都围着她咬，实在心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