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三两句答言,轻而推翻平安先前猜想,令三人脑子里又生乱绪。
回去路上,霍云希的小脸几乎要皱成一团,百思不得其解道:“倘若许渊真与许翰林没有关系,而是柳家之子,那他为何要煞费苦心为许翰林聚魂平反?”
要说许渊因柳氏之故而痛恨袁家父子,那除掉父子二人不就已是大仇得报,何苦还去为别院的旧案不辞辛劳,大费周章?
“我刚才观柳东生醒来后的神态,却也不像作假逗弄我们。”晏序川沉吟道。
霍云希豁然灵光一闪,“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柳氏才是许翰林的后人,而许渊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替柳氏复仇?”
说着,她眼眸越发明亮起来,“如果这般一推测,之前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就能解释得通了。”
“你们看,她自愿嫁入袁府,目的就是为了报仇,自是不会在意袁弘璋风流与否,当年她不愿抬青樱入府,只怕也是早就算计好的,为的便是想通过青樱青柳之事揭露许翰林的命案。”
“以及平安姑娘之前猜测她有意宣扬出袁老爷拿钱让柳家与她断绝关系之事,也是她报复袁家的计划之一。”
晏序川边听着,边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随后立马提疑:“不过她如若有这般城府,为何还要自缢?”
“平安姑娘不是说了么,是因许渊与她说了聚魂灯一事,她约莫觉着自己的魂魄能启动魂灯,就自缢了。”
晏序川不以为然,“许渊不是蠢人,他既告知了她魂灯之事,自然会告知全部,你觉得柳氏会傻傻得认为单凭自己就能重启聚魂灯?”
讲罢,他想了想,又接道:“而且一个满心仇恨的人都还未亲眼看到大仇得报的一天,会甘心轻易了结自己性命?”
闻言,霍云希又愁起小脸来,“你说得对,柳氏的确不像那样冲动之人。”
她垂下脑袋,轻轻叹了口气,“要是能找到柳氏魂魄,直接问问她就好了。”
不料此话一出,一粒石子忽撞到她脚下,她视线循着轨迹移去,恰好看到一言不曾发的平安,顷刻露出笑意来。
平安对上她眼神,便猜到她脑子里在打什么算盘,直截了当道:“寻鬼捉魂这种事,你找我没用,得去找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霍云希满脸疑惑。
想起这世界并没有地府鬼差这类说法,平安咳了两声,轻描淡写带过:“就是传闻中的勾魂使者。”
“姑娘你就没有那种能召唤出柳氏魂魄的办法吗,就如刚才教我召集生魂那般?”霍云希不死心道。
平安转头,见晏序川竟也看了过来,顿觉这二人真将自己当成了百科全书,无奈一哂,“生魂与死人不同,生魂因非真正死亡,尚与其肉身有所联系,即便飘荡也不会离得太远,是以可受召唤,但死后之魂,失去人世牵绊,很快便会进往生之地,入了轮回。”…
古籍有载冥司之地,就如同黄泉地府,可助死者轮回,但平安没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地。
说罢,她瞅见颇有些失望的霍云希,又一笑,“不是还有个知情人活着,你们要真想弄清楚前因后果,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
闻言,两人立马心领神会,霍云希很快摇了摇头,“许渊那般老奸巨猾,怎会轻易跟我们和盘托出?”
平安弯了弯嘴角,“若我们能帮他重启聚魂灯呢?”
他们在云来镇委实待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两人却弄不太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他们昨夜为对付个拘魂阵险些丢了半条命,难不成今夜还要把另外半天也送出去?
晏序川一哽,“你早说要帮那我们昨晚何苦……”
“自然不能以那等邪术来重启魂灯,不然我们与滥杀无辜的邪修有何区别?”平安正色道,“所有宗门学派最为忌讳便是修炼邪术,即便你们以后脱离宗门也需记得,立身于世,绝不轻视每一条生命,方能修其本心。”
二人皆是世家出身,自小受礼教耳濡目染,人且会分出个三六九等,更遑论其他。
他们虽还不能完全领会平安的话,却都因她突然的凛然而肃然起敬,直到多年以后,仍对此记忆犹新。
平安回到正题,告诉他们聚魂灯可以无需魂引,只是具体办法还有待商榷。
哪知,她刚说到要紧处,前方忽一声叫唤将她打断:
“平安姑娘,你可好些了?”
是林婉。
她小跑至平安跟前,满面关切之色,“昨夜见平安姑娘伤重,我一时未敢打扰,今日我特意去药铺为姑娘抓了些伤药,还熬了鸡汤,本想着去你屋内探望探望,不想我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这会儿寻了一路可算找到你了。”
见她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霍云希有些看不过去了,不动声色移了下脚,拦在两人之间,“真是有劳林姑娘了,不过平安她已经喝过药了,无需你操心。”
怎料林婉直接视她若无物,挪了挪身子,又从旁边挨上了平安,“姑娘千万不要同我客气,昨夜要不是姑娘你舍身相救,我已不知死了几回了,我只是想聊表谢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说着,像是生怕被拒绝般,满眼期许望着平安。
平安愣了愣,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舍身救过她,不都是顺手之劳吗?
可瞧她不说话,林婉权当她默许了,赶紧继续献殷情:“姑娘伤还未痊愈,应当多保重身体,我知自己此时不便打扰,那待夜里再来看望姑娘。”
说完,她施施然行了一礼,离开前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霍云希,还不忘嘱咐道:“姑娘回去切莫忘了将鸡汤喝了。”
什么鸡汤不鸡汤,平安过耳即忘,压根没放在心上。
身后霍云希却被刚才砸到脸上来的挑衅气得牙痒痒,她瞧着渐渐远去的林婉,指着其背影,问晏序川:“她是何意?”
晏序川绷着脸,眼里却尽是笑意,“我觉着她可能是想巴结平安。”说着,他抿了抿唇,企图掩饰控制不住上弯的嘴角,“嗯,想与你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