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从拾起的花束中挑出几枝开得正好的草,一面往瓶里插,一面不疾不徐问道:“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可有给我闯什么祸?”
闻言,玄乌兴奋张了张尖长的鸟喙,可话还来不及脱口,又听平安无情道:“你只需点头和摇头就行。”
玄乌顿时蔫了,只得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那可有除银翎外的人来过竹屋?”平安又问。
玄乌略微顿了顿,然后猛点了点头,原以为终于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不想平安睨了它一眼后,也没问那人是谁,只搁下手中的花枝,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她突然转身,开始收拾行李。
瞧她动作,玄乌再也忍不住,扑腾过去,不顾警告,出声道:“姑娘你这么快就要搬去内门了?”
平安带上山的东西本就不多,不一会儿便整理出了个大概,她取下腰间的匕首,放在桌上,“不是去内门,我们得下山了。”
玄乌自是不希望她留在太疏宗,毕竟在山上它有诸多不便,可甫一听这话,它颇有些不敢置信,默了默,才开口:“下山?你不进太疏宗了?”
“暂时进不了。”平安叹了口气,“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小家伙高兴地直拍翅膀,好在一张乌黑的鸟面瞧不出什么表情,不然那嘴只怕都咧到了耳边。
“那我们下山后去哪儿,要不在圣京再多待一阵吧,我都还没逛过大燕的国都,等把大燕呆腻了,我们就去北齐,北齐腻了就回不姜山,出来这么久,我都有点想山上那群小妖怪了……”它兀自说着,展望美好未来。
平安听着耳边的喋喋,弯了弯嘴角,也没插话,直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小家伙的声音戛然而止,赶忙逃出去窗外。
脚步到了近前,平安抬头,看到徐徐出现在门口的银翎,嘴边的笑意便没去多加掩饰,“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门内的事都解决了?”
“不过是学生之间发生了一些口角,不是什么大事。”边说着,她踏进门,视线落在桌案上,顷刻瞧出端倪,“老师这是急着要走?”
平安点头,招呼她坐下,“反正是早晚的事,早些离开也省得耽搁你时间。”
听闻这话,银翎似有些气恼,“老师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巴不得您能多留几日,怎会被耽搁?”
说着,她垂下眉眼,掩去眸中别样的情绪,“老师您要走,我都想着干脆也辞了太疏谕教这一职,以后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再也不离开您。”
平安失笑,“都不是小孩子了,怎还说这般气话?”
说完见她沉默不言,平安又道:“太疏宗虽跟侍神殿关系密切,不乏牵扯上一些争斗,但于你而言,却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蔽身之所,你能留在太疏宗,我很安心,也不算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想起贺知霄,平安五味杂陈,那个温柔的人,即便在她去后,竟也要让她欠上一份人情。
收回思绪,她很快敛了敛心神,“不过你在太疏还是需谨慎些,这宗门之内只怕不太简单。”
银翎心领神会,“老师是不是想说那心魔之事?”
平安正色道:“心魔不同于其他魔族,若无人献祭肉体召唤于他,很难出现在人前,灵测之境的心魔委实出现得太过诡异。”
“老师难道觉得太疏宗有人献祭了魔族?”
她摇头,“我不确定,也可能是此次参加灵测的考生之中出了问题。”
“我知道我并非你们太疏宗宗门之人,本是无权过问此事,只是那心魔与我有些干系,闯入灵测分明也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有些问题我不得不问,”说着,她越发严肃起来,“你们可是逮到那心魔了?”
自神魔大战之后,人界对魔族一向避之若浼,讳莫如深,银翎摆头解释道:“得知心魔闯入灵测,墨掌门第一时间便封锁了消息,派了人入境抓捕,奈何他十分狡诈,趁几位大傅不备逃了,如今墨掌门焦头烂额,唯恐那心魔还在境内,伤及其他考生,正时刻着灵测情况。”
听言,平安了然,看来幽冥洞里她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太疏宗相助的缘故。
同时她也偷偷松了口气,她不怕太疏宗没查出什么,就怕他们查出了些什么,否则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可为防万一,她还是需早点下山,不然容那墨掌门忙完了,想要查明真相,一下联想到她,她可不敢保证能在那精明的男人面前不露丝毫破绽。
打定主意,平安凝神,“这山上我确实不能久待,得趁妳们那掌门想起我之前离开。”
“怕是来不及了。”银翎面露难色,“老师,我这趟过来其实就是奉掌门之命带您去见他。”
平安一哽,“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银翎一脸歉意,“我进门时就准备说来着,可见您要走,一时慌了神。”
这会儿轮到平安慌了神,她想到幻境中自己与心魔的那些对话,猛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去见他。”
她打不过那男人,要是真在他面前圆不过去了,岂不是连跑都跑不了?
平安起身,“我现在便下山,你回去只管告诉他,说没有见到我,之后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话一出,俨然是要与她撇清关系,不想牵连于她的意思。
银翎跟着起身,满面担忧,“可这山上机关重重,老师您一个人要如何下山?”
“何况那心魔尚未抓住,还不知到底是谁想对您不利,我不放心让您独自一人走。”
“无妨,太疏宗的机关我还能应付。”平安舒眉露出个笑容来,“心魔之事也只是我的猜测,你不必太过担心。”
银翎哪能不担心,执意要送她下山。
平安无奈,最终提了个折中的建议,说自己在竹屋等她寻个人领自己下山,而她则去想个办法拖延住时间。
银翎不疑有他,当即转身出了竹屋,却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平安后脚就收拾包袱走人。
玄乌跟在后面唏嘘:“真是辜负人一片深情咯。”
平安头也没回,“就是知道她一片心意我才不能连累了她。”
“你倒是好心,可你知道下山的路吗?”
“不知。”
话音刚落,前面山道上忽出现一道人影,拦住他们去路,玄乌讪讪一笑,“要不我们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