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眼前景象所摄,小家伙如同失了魂,嘴里喃喃着“娘亲”二字,抬脚便要走过去,可未等他跨出枯草丛,他们身后蓦地窜出个人来,一把扯住他后领,叫嚷道:“好你个小妖,可算让我逮到你了,速速还我铃铛来!”
是萧景舟身旁那江湖术士。
事不关己,平安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打算,她饶有兴味旁观着,只见小家伙在拉扯中醒过神来,转头张嘴便对着擒住自己的手臂咬了下去。
男人痛得嗷嗷直叫,想松手却发现对方不肯松口,他气急,使劲朝前一踹,哪料小家伙早有防备,一个腾空起跳,如猴子般手脚并用,抱住了他脑袋,直将人压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里几番撕扯翻滚,把脚下的杂草堆都给轧了平,可即便这般大的动静,前面溪流旁喝水的女子仍恍若未觉,瞧都没往这处瞧一眼。
平安神色一凝,目不转睛盯着水边,突然,寂静无声的山林间响起呜呜咽咽的哀鸣声,紧接着不过一瞬,水边的女子便化作一缕薄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安眉一蹙,正待上前查看,旁边忽地传来惊恐的喊叫:“鬼,有鬼啊!”
伴着叫声,男人惊慌爬起了身,掉头就跑,可没跑出几步,便被一匹棕色骏马拦了下来。
马上来人居高临下睨着他,“鬼在哪儿呢?”
男人稳了稳身形,“官爷,那边……那边有女鬼……”
萧景舟朝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眸一乜,“你耍我?”
男人惶恐不已,哆哆嗦嗦道:“刚才就在……然后一下就不见了。”说着,他回头向平安求证,“这位姑娘刚才也瞧见了,官爷您若不信可以问她。”
不料平安一笑,道了句:“光天化日,何以见鬼?”
萧景舟闻声,目光霎时转向平安,直勾勾的眼神,仿若要透过幂篱将她看穿一般。
平安心下暗道不好,莫非这混世小魔王还记得她的声音?
她想了想,又觉应是自己多虑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萧景舟便收回了视线,弯下腰,挥起马鞭在男人脸上拍了拍,“你一个捉妖的术士竟然怕鬼,我要你何用?”
男人显然是怕极了萧景舟,瑟瑟发抖道:“官,官爷,妖我已经捉住了,就在那儿,您瞧……”他指了指平安身旁的小家伙,“那小妖已经被我制服了,不会跑,那我是不是可以……”
话还未说完,遭小家伙打断,“我,不是,妖怪!”
男人急急辩解:“官爷您莫要信他,妖魔鬼怪的最是狡猾,被抓了都不承认自己作恶,您瞧他那对眼珠子,正常人哪有那颜色的眼珠子,他就是个妖怪无疑。”
萧景舟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听完他一番长篇大论,只漫不经心道:“那你让他现个原形给我瞧瞧。”…
“这……”男人犯了难,额间直冒虚汗,可因着不敢得罪萧景舟,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
小家伙看到他似要掏法器的动作,冲着他龇了龇牙,然后不着痕迹躲到了平安身后。
平安亦兴趣盎然地瞧着男人动作,可惜瞧了半晌也没见他摸出什么东西来,她失望道:“这位同仁可需要我借你几张符纸?”
闻言,男人身子微微一僵,连连拒绝:“无需,无需,谢姑娘好意。”
“既是同仁,何必客气。”说罢,平安已然从怀里摸出张符纸来,然后一个出其不意直接贴在了身后人的脑门上。
小家伙先是懵了懵,随后气恼地一把扯下额头上符纸,揉了揉,往地上一扔,恶狠狠盯着平安。
平安不怒反笑,“看来这孩子真不是妖物,这位同仁只怕找错了人。”
不想瞬息间的工夫,自己就彻底下不来台,男人心一横,作势欲跑,奈何速度却不及萧景舟手中的马鞭,只三两下就跪倒在了马下。
“骗了本大爷还想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萧景舟冷嗤着,鞭子又一甩,缠上男人的脖子,生生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说说吧,今日想要个什么死法?”
男人双手抠着脖子上的马鞭,瑟缩求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不是小人想跑,委实是这山上不能待,若再不出去,恐怕就永远出不去了。”
听他说得如此玄乎,平安生了好奇之心,“你的意思是,这山里有古怪?”
闻她出声,萧景舟忽松了手中力道,鞭子一收,威胁道:“好好答。”
男人得以喘息,莫敢不从,咳都不敢多咳一下,回道:“何止古怪,这一代可是出了名的凶山,多少人进来后就再也见出去过。”
他咽了咽口水,又道:“小人本是北齐人,年少时曾拜在一位高人门下,学了几天术法,后来就以此为生,几个月前,我与几位同仁一起路过此山,听闻山中有精怪作祟,便一时兴起,进山捉妖,可我尚未进得来,在山脚下遇到鬼打墙,而我那几个同仁进来之后就失去踪影,再不见人。”
“我心生胆怯,不敢再入山,可又不忍心抛下同仁,于是在山下徘徊许久,听一些路过的行人说,此山名为霞山,山里曾有一村落,叫日暮村便是我们刚才路过的那无人村庄,日暮村的村民以捕猎为生,原本还算富庶,不料就在一年前,村子里闹出妖祸,接连几户人家不知所踪,连尸骨都寻不到,村长带人去报了官,可官府无人敢管……”
说及此,他偷偷觑了觑萧景舟,见对方浑不在意,才继续道:“那村长对官府心灰意冷,为保护村民,又提议举村搬迁,却哪知,搬迁当日,阖村上下百来口人,进了这山,竟未有人见他们出去,后来,再有人进来也都是有进无出,路过的百姓都说这山里妖怪吃人。”
“骗人!”平安身旁的小家伙红了眼,大声驳斥他:“山里,没有,妖怪!”
他一直生活在山里,他明明将那些进山的人都赶下了山,他娘亲与村子里的人早就搬走了,怎可能没有出去?
他不信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