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平安惊惧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那是将她从小养大的姐姐,那是她最敬重的人,此刻却被猩红侵染,本该盛满温柔的眼眸大张着,里面只剩下死前的绝望。
她抬头,视线沿着插在尸体上的长剑向上,看向罪魁祸首,那是她最忠诚的侍卫,是说过愿做她的鹰犬的男人,男人舔了舔溅在嘴角的血液,一双紫色异瞳戾气与温柔交织,双手还握着剑柄,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殿下,我帮您杀了她,以后再没人能威胁到您,您高兴吗?”
她高兴吗?她连连摇头,她不明白为何,为何这条被称为曦姀圣女手下最忠心的狗,会狠心杀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殿下……”男人起身,缓缓朝她走来。
平安不住后退,“你别靠近我,我会杀了你。”
男人垂头看着她手中已幻化出的赤炼神剑,仍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不断靠近,美丽的紫色眼眸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他说:“殿下可以杀了我,能死在您的剑下,我死而无憾。”
平安觉得自己应该毫无犹豫一剑刺下去,可她手中的灵器却犹如千斤重石,竟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她的怨,她的惧,她的不忍心,折磨得她痛不欲生,她闭上眼再一睁开,眼前的男人霎时变成了个巨大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呼喊,有人在对她呼喊,她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老师,您终于醒了。”
平安转头,入目是一张殊色芙蓉面,她揉了揉额头,“银翎啊……”
银翎忧色满面,“老师,您可是做噩梦了?”
平安蹙眉,细回想了下,她隐隐记得自己的确是做了个梦,可一醒来竟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只余下空落落的一块。
瞧她模样,银翎大抵猜到一二,忙又说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老师您饿了没,我去给您端些吃食?”
平安撑坐起身,无力地靠在床头,摇了摇头,四下一顾,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邳城,”边说着,银翎倒了杯水递给她,“您先喝点水润润嗓。”
她未拒绝,刚接过杯子,便闻银翎继续道:“您可还记得您救下的那位姜姑娘?这儿是她表叔父的府邸,为表谢意,她留我们小住几日。”
“日暮村那妖物解决了?”平安又问。
银翎闻言,奇怪瞧了她一眼,“日暮村那妖物不是老师您亲手斩杀的吗,您难道不记得了?”
平安喝水的动作一顿,她只记得小家伙死后,那不蛇不驴的怪物朝她袭来,之后的事她完全没了印象。
“也怨我,偏偏在路上被旁的事牵绊住。”银翎面露愧色,“我本以为那妖物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有林新邯他们在应该不成问题,哪想竟差点害老师您送了命,我就该一直将您带在身边我就不该带您下山才对,让您在山上安安心心待着多好。”
看到她懊悔不已的神态,平安微微一哂,不自主伸出手欲摸摸她脑袋,可一想如今身份不妥,又收了回来,“不知者不罪。”
听了这话,银翎静静看她一阵,慢慢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老师真是一点都没变。”
无论是以前的曦姀,还是现在的平安,都对她们姐妹无比包容,她时常在想,倘若当年曦姀但凡对她们再自私严厉一些,或许姐姐就不会犯那些傻。可万事没有如果,姐姐的性子也非轻易能改变。
她收回思绪,回到正题:“不过说起来,日暮村那妖物着实古怪,我听曼青说了当时情形,它本为人身,先长出了三头荥蛇的脑袋,后又变出了驴子的身体,这般不伦不类的怪物,我这两人翻遍妖物志谱也没寻出个所以然。”
“妖化人形却也有之。”银翎所有所思,“可此类身上多少还会留些妖的特征,且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根据曼青所说,你们遇上那妖物做人时,丝毫看不出与常人有异,实在蹊跷。”
“要说与常人的不同之处,他说话的口音倒是很怪异。”平安接话道,“以前我在一本史籍上看到过一些记载,传说神魔大战后留存了一部分千年精怪,可以人形行于世而与人无异,但因遭到人族驱赶,已另寻生存之地,后世称之为妖界,但我观那蛇头驴身的怪物,无论是蛇之身还是驴之身,加起来都不足五百年,能化人形确实可疑。”
银翎舒眉,“待回了宗门,我再去问问其他大傅,老先生们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
平安点点头,忽想起什么,神色一凝,“那孩子……”
“老师放心。”银翎安抚般拍了拍她手,“我已将那孩子的尸首连同洞里的枯骨一起埋了地,也做了渡魂的法事。”
平安怅然一笑,“那就好。”
讲完一席话,银翎不欲打扰她休息,没过一会儿出了屋。
不想屋内刚静默了片刻,她的房门再次被推了开,伴随着轻轻的开门声,一个脑袋支了进来是郭曼青。
平安还没来得及躺下,与她四目相对,只见她登时笑了起来,偷偷走进来,边合上门边道:“我看银谕教出来就知道你肯定醒了,想过来看看你,但银谕教不许我们来打扰你。”
“那你还来打扰我了。”平安忍俊不禁。
“我这不是挂念师妹你,你都不知道看到你昏倒时我有多担心,好在你总算醒了。”言及此,她已行至床前,坐到床边,拉起平安的手就是一番左瞧右摸,“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师姐我帮你仔细检查检查?”
“师姐。”平安哭笑不得,“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不料郭曼青听言,反倒越发大胆,“女子摸女子又不会叫你吃亏,何况,我既说了要以身相许,自是要说到做到,小女子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平安嫌弃睨一眼她,“你想许,我还不一定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