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烫意正渐渐消散,那封印应该在褪去,她倒是忘了在普通人面前遮掩,不想大壮竟一直观察着,平安解释:“这呀,是我师父给我下的法印,每当我有危险时,就会显现,这样他在千里之外也能得知我的近况。”
大壮将信将疑,“你师父?”
“不是死在朝云峰那个。”
大壮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想说,既然你师父健在,你还在我面前说他老人家已故,不好。”
闻言,不知为何,平安突然想到了太疏宗的墨知许,露出个坏笑,“他老人家活得久了,一点也不怕死,还经常在我耳边念叨早死早超生呢。”
大壮错愕,不知她话里几分真假,可总算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低声交谈间,桌面上已打开天窗说亮话,莫勋知很难再博回郭曼青的好感,便趁着郭曼青气消直言道:“郭小姐也知我们此行的目的,说起来我们虽同样为春试,但并非同宗,算不得对手,何不就此合作,朝歌城凶险,多几个人也多几份助力。”
他却哪知,郭曼青虽是三人之中辈分最大的,但话语权却还不如平安。
郭曼青听言面露难色,尽管她是不气了,可不代表师弟师妹也消了气,何况她被算计一事还是他们二人发现的,她只觉自己做不了主,头一转,看向旁边的晏序川和平安,嗫嚅不语。
莫勋见她动作,会过意来,又朝平安二人郑重道歉,可惜晏序川并不买账,而平安,抽空从满桌子菜碟里抬起头来,如小姑娘闹脾气般不满道:“怎么说好的吃饭也不叫人好好吃,师姐,你在水里泡着时不就说饿了,现在饭菜摆在面前怎就不饿了?”
她年纪看着本也不大,说出这番话来,外人看着不显突兀,可郭曼青与晏序川却是再了解她不过,她哪里是会有那般小女儿作态之人?当即心领神会,纷纷附和:“水里游了半天,是有些饿了。”说罢捻起筷子,吃起菜来,时不时还向贾老板赞扬一句“庖厨手艺不错”。
看三人津津有味,不拿筷子的人也不好将人打断,天虞的几个弟子神色沉沉看向莫勋,莫勋眉头深皱,沉声说了句“不急”。
反正人都在船上了,可不是不用急。
三人吃得撑撑的,又以困顿之由辞了众人,全然没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
回屋途中,郭曼青思忖一路,幽幽道:“我们真不考虑与他们合作?”
平安先瞧了瞧晏序川的神色,笑吟吟开口:“我们太疏宗弟子戮力同心,共同进退,晏同门不愿合作,我们便不与他们合作,大不了被重新扔进海里,游个几日,想来也能游到九潏山。”
晏序川闻她一番别具意味的语调,乜她一眼,“想合作便合作,何须拿我说事?我的意见你何时听过?”
“话不能这么说。”平安不乐意了,“我这不是就准备听取你的意见,再说了以往你我意见不合时,你不也只行其事,没把我的话放进耳里么?这会儿倒怪起我来了。”…
说不过她,晏序川冷哼,“你自己做主。”
“这话又不对了。”平安不依不饶,“我都说了我们是个民主的团队,怎么就成我一人说得算了?”
“要不这样吧,”她眼睛一亮,“我们投票决定要不要同他们合作。”
郭曼青忍俊不禁,“如果要投票的话,那慕容师兄与黎师姐不也应该参与?”
平安煞有其事点了点头,“说得对,那我们便在船上再多等几日,等他们来了再做决定?”
晏序川瞧她这副模棱两可的态度,眸色一沉,“你究竟意欲何为?”
平安骤然驻足,墨玉般晶亮的眸子在两人脸上转过,“还不明白?合作可以,可被算计这口气也不能不出,去不了朝歌峰急得可不止我们。”
郭曼青率先反应过来,失笑:“原来你打得是这个算盘,可如果我用慕容师兄他们搪塞那几人,不也就在耽搁自己的时间,怎么想都觉着不合算。”
平安眨了眨眼,“师姐且就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
郭曼青正想问交代什么,猛地意识到大壮不见了身影,她一惊,前后望了望,忽又想起好像在厢房后面就没再见到他人,意会过来,“你叫大壮去寻方位去了?”
可大壮若出现指挥船向,那无疑便暴露了他领路人的身份,郭曼青觉着平安不是那样草率的人,问道:“你是如何同他交代的?”
平安道:“我便让他与驾驶船只的人说,这片海域下面有许多暗礁,一不小心就会触礁沉船,相信那舵手应当不会不听他指挥。”
郭曼青闻言不由心悦诚服,“师妹,不愧是你。”她已经能料想两日后,那些天虞弟子发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时,还要咬牙切齿忍下来的精彩神情。
平安颇为得意挑了挑眉,“那明日师姐可演得逼真一些。”
“一定一定。”主意敲定,郭曼青也算去了块心事,眉开眼笑先回了自己屋。
剩下平安与晏序川。
平安见他一直没作声,调侃道:“怎么,这样还不够解气?”
“只是这样?”他开口。
“不然你还想怎样?”她满眼笑意。
晏序川目光沉沉,如同要将她一眼看穿,“我可不觉着这是你愿意同他们合作的原因。”
“谁说我们要同他们合作了?”平安轻哼,“愿意带他们去九潏山便是还了他们起初愿意借九幽镜的恩情,等到了九潏山,仁至义尽,他们自生自灭可与我们无关了。”
他并不觉着以她那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到时真出了事她能做到铁石心肠不管不顾。
不过听她语气里的自得,晏序川倒越发确定,她定然是早知道朝歌城的线索,才引他们来此。
从嵞州城出来他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而这段记忆其实联系丢失的赭麟珠与平安口中的无方街便很快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知道平安脑子里肯定还有这一段记忆,却不知为何要瞒着他与郭曼青。
可此刻,对上面前人灵动的神色,先前的猜疑似乎也不重要了,只要是为了春试,便是有所隐瞒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