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如萧澄所说:这心里高兴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强。这一夜里,他倒是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且一觉便到了东方泛白。
萧虞依旧披着斗篷歪在榻边半寐半醒地挨了一夜。
待萧澄清醒稍一翻动身子她便立时惊醒了:“至尊可是口渴?”转而对外间道,“取蜜水来。”
她扶着萧澄做起身来,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身后。
不多时,便有值夜宫娥送了一盏新调的蜜水来递给萧虞:“世子蜜水来了。”
萧虞接过手贴杯沿试了试温度感觉还算适宜便盛了一勺喂给萧澄。
一直饮了半杯萧澄觉得口中不那么干涩了,便轻轻推拒,不再饮了,问那宫娥:“什么时辰了?”
宫娥道:“已是寅时正。”
“已经寅时了啊!”萧澄有些感慨,“朕已经许久没有睡得如此酣沉了。”
萧虞趁机道:“如此看来,昨日里出去走走还是有些益处的。至尊切不可任性每日里都走动走动方是正理。”
“好了,好了。”萧澄嗔了她一眼却并没有什么怒色只是抱怨道“你我到底谁是长辈?自你一来,便对朕管头管脚的。”
萧虞也不怕他,回嘴道:“那也是为了至尊的身体着想。至尊若是自己爱惜,阿虞又何须这般?”
“再说了,”她嘻嘻一笑,扯着他的衣袖撒娇,“还不是至尊纵的我?要不然,阿虞哪里有这个胆子?”
萧澄心头爱怜之意陡生,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燕王兄倒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娇女。朕都妒忌啦,恨不得抢回长兴宫来!”
萧虞心头一跳,面上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笑道:“那至尊可要考虑清楚了,阿虞自小便能吃得紧。”
萧澄瞪她:“朕家大业大,还怕你吃吗?”
两人相视一眼,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只因尚无定局,谁也不敢保证什么。
又歇息了片刻,萧虞招呼宫娥来伺候萧澄更衣。而她自己,也到了告辞的时候。
萧澄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是,阿虞告退。”
待她离去,萧澄才由宫娥扶着,走到了屏风后。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街道上寂寂无人。马蹄声踏过,引得两旁人家鸡鸣犬吠。
萧虞一行人一路疾驰回了燕王府,门房早已等候,听见飒踏的马蹄声,便扬声问道:“可是世子回来了吗?”
素日里跟随她出门的都是红鸾,听见门房的询问,红鸾便高声回道:“正是世子。”
门房认得红鸾的声音,知晓她是世子的死忠,绝对不会背叛世子,这才放心地打开了大门:“小人拜见世子。”
“快别多礼了,”萧虞微微颔首,“这一大早的,也辛苦你了。”
得了世子的慰问,留守京城王府多年的门房有些激动,语无伦次道:“不敢,不敢,份内之事。”
萧虞把缰绳递给红鸾,示意她去栓马,她自己则是去了书房,在书房内间的小榻上和衣而卧,小舔片刻。
因着她心里有事,她并不敢深眠,天色一亮便既起身,喊了声:“阿青。”
阿青早已在书房外等候多时,听见喊声,一边应了,一边低声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打热水。而后,便推门而入。
“世子。”
萧虞道:“白冲呢,出去了吗?”
阿青道:“这个时辰,白书吏应是刚刚起身。属下这便唤他前来?”
萧虞道:“快去。”
“是。”阿青疾步退了出去。
待她带着白冲回来时,萧虞已在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坐在上首。
“属下参见世子。”白冲一进门,便忍着激动行礼。
“起来吧。”萧虞颔首还礼,示意阿青,“赐座。”
阿青便搬了个圆凳给他。白冲道谢过后,才小心地坐下了,没发出一丝声响。
萧虞道:“在孤面前,你不必那么拘谨。你的才华,孤是知道的,也很欣赏你。”
白冲猛然起身,那圆凳被他这么一撞,“骨碌碌”滚出老远。可白冲却全然顾不得了,激动地说:“多谢世子,属下……属下实在惶恐至极,不知该以何为报!”
见他如此,萧虞无奈之余,也更喜他这份赤子之心,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孤甚是欣慰。”
白冲……白冲笑得有点儿傻。
萧虞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色道:“今日孤找你来,是有正事。”
白冲道:“但凭世子吩咐。”
萧虞叹了一声,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道:“刑部的事,你不必再暗中推波助澜了。”
先前却是她狭隘了,只想着水浑了才好摸鱼,却全然没想到若是引起京师动荡,至尊会不好收场,择储一事也会平添波折。
白冲却没想到会是这件事,不由一怔,呐呐道:“世子,怕是有些晚了。”
萧虞蹙眉:“怎么说?”
白冲道:“荣尚书那里虽未声张,但暗中已然牵连到了户部和吏部。而且,曹正卿那里也收集到了些证据,看样子是不打算善了。”
萧虞略一沉吟,问道:“那齐国公呢?”
白冲道:“齐国公倒是有心和稀泥,可又碍于曹正卿……”
这二人身份与立场的对立,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六部之中,素来以吏部为首,户部次之,刑部再次。
现如今,因着刑部这比糊涂账,一下子将这三个部门都牵扯了进来。
若在昨日之前,萧虞是乐见其成,甚至巴不得再乱些才好呢!
可昨日里得萧澄多方悉心指点,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时候该狠,什么时候该忍狠如何狠,忍又如何忍。
可以这么说,经过萧澄的指点,她的行为方式已经从藩王世子往一国储君转变了。这转变虽还不彻底,却也足以令她意识到在刑部一事上犯的错误。
既然有错,那当然要改。萧虞也从不惧怕犯错。
正如武帝所言:不犯错,你怎么知道这样做不对呢?
萧虞道:“此事若任由发展,难免牵藤连蔓,越缠越多。到此为止才好。”
“这……”白冲迟疑了片刻,道,“荣尚书那里倒好说,但曹正卿……她打的乃是法不责众的主意,怕是不会轻易罢手。”
“法不责众?”萧虞秀眉微挑,气笑了,“呵,果然是至尊太过仁和了,这曹正卿怕是忘了我们家都是些什么人了!”
没看那么多勋贵牵连其中,齐国公都懂得适可而止吗?
白冲低下头,不敢接话。
萧虞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吩咐道:“你想法子让齐国公知道,孤有意调和此事。这位老国公老谋深算,又如此知圣意,会知道该怎么安排的。”
白冲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待他退下,萧虞眸光微敛,若有所思。
曹硕……曹硕……
呵,妄图携众意辖制主人的狗,自然是留不得了!
而齐国公也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两三日,便广派了请柬,说是家中腊梅开得正盛,要举办一场品梅宴,邀请了诸多勋贵官员参加。
而在京的四位王世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当然了,令众人瞩目的不是齐国公府发了请柬。毕竟自这四个祖宗入了京城,哪家有宴,不管心里如何想,也都会送一张请柬入府。
真正令人侧目的是,从不赴任何一家宴会的王世子们,竟不约而同地给了回帖,说是当日会准时赴会。
这一下,众人可是炸开了国:这齐国公竟是哪里来的脸面,这么多人都请不动的王世子,他竟是一请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