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了一波儿又一波儿的人萧虞实在是有些烦了。
这些人再怎么才高八斗,她如今也无暇一一考校更不会随意给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样乱哄哄地围上来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正当她心里渐生不耐时却一眼瞥见了抚须偷笑的刘基立时眼睛一亮,大声道:“原来刘侍郎在这里,可让阿虞好找!”
她说完对身侧的众人歉意一笑,道:“诸位家父有命让孤替他老人家向刘侍郎问好孤这便失陪了。”
一时间众人心头五味陈杂,有单纯觉得遗憾的有对刘基欣羡的,自然也有妒忌的还有心思灵透的一下子便看出来燕王世子这是不耐烦应付他们了。
无论心里如何做想,众人皆识趣地让开了道路纷纷道:“世子请。”
萧虞暗松了一口气几步上前拉住刘基口中道:“来,刘大人咱们到那边去说。”便拉着刘基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而失去目标的众人只是失落了片刻便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继续为自己的前程而努力了。
没了燕王世子,不是还有其他三位世子吗?
“诶诶诶,世子慢些,慢些!”刘基毕竟也不年轻了,被萧虞这么脚步如风地拽着走,自然有些吃不消。
萧虞停下脚步,嗔怪道:“大人好生悠闲,却看着阿虞深陷重围,也不帮衬一二。”
刘基促狭一笑,道:“他们巴结你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世子倒是嫌弃上了。”
萧虞摇了摇头,嗤笑道:“良莠不齐的,到底让孤看好谁呀?”
“世子此言差矣!”刘基突然正了神色,低声道,“这些人纵然都是些没落勋贵或早已失势的旁支。可既然能挤到今日的赐宴上来,要么就是本身有才干,得主枝看中的要么就是自身有些人脉的。他们固然良莠不齐,却也非全无可取之处。世子不要太过精益求精了。”
萧虞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拱手一礼,诚恳地说:“阿虞受教了,多谢大人指点。”
刘基连忙侧了侧身子,算是受了她半礼,欣慰地说:“是世子自己聪慧,下官不敢居功。”
因着他是萧焕的挚友,萧虞便也不与他客气,笑道:“虽则大人一言点醒了阿虞,但阿虞实在是不想再重温方才的境地了。因而,还要劳烦大人在此多陪孤片刻了。”
刘基笑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哈哈,今晚也不知多少人睡梦里都盼着掐死老夫了?”
忽有一人插言道:“刘大人知晓便好。以在下之见,绝对不会少。”
两人巡声扭头,便见荣尚书拄着拐杖挪了过来:“下官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还望两位海涵。”
虽不知这位本可稳坐钓鱼台的刑部天官因何非要凑到自己身边来,但萧虞对他自来欣赏敬重,见他行动不便,连忙道:“荣尚书快过来坐吧!”
荣桂笑道:“如此便多谢世子了。世子先请,刘大人也请。”
三人稍稍推辞了一番,便在这不知是被六尚处安排给谁的席位上暂坐了下来,倒也真图了一时清净。
时光逐渐流逝,申时正已近在眼前,已有宫娥、宦官陆陆续续入殿,将一应酒水糕点摆上了桌。
萧虞三人见此,也知不能再继续占着别人的位置了,便都起了身,相互作别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待三人离去,两男一女,也就是这位置原本的主人才抹着汗走了过来,相视一眼之后,皆松了口气。
而至尊萧澄,也终于在万众瞩目中进入了武德殿。
“臣等恭迎至尊。”众人迅速整顿身形,朝着主位上的萧澄行大礼。
萧澄抬手虚扶:“众卿平身。”
“多谢至尊。”
随着女官叫起,众人陆陆续续都起了身。
萧澄道:“往昔一载,虽北疆夷族稍有异动,但天下升平,却也是事实。这些,全赖众卿用命,朕在此敬诸位一杯,谢过了。”
早有宫娥端着红漆托盘,托着金杯敬献至驾前。那杯中盛着的却不是酒水,而是白水。
离的近又鼻子灵的萧虞抽了抽小巧的鼻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萧澄端起酒杯,座下众人也连忙跟着举杯。但他们举着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御酒了。
“诸位,请。”萧澄一饮而尽,众人也都酒到杯干。
而后,萧澄又是一顿忆往昔,带着众人连饮了数杯酒,才结束了这宫宴之前的例行讲话。
“今日宫宴,众卿务必尽兴!”
这一句话作为总结之后,便又有宦官与宫娥入殿,将众人根本就没时间动的糕点撤了下去,换上了御厨精心烹制的菜色。
只是,这些御膳再怎么精致,有一点儿却难以更改。
那就是:凉。
是的,为了今日的宫宴,御厨们一大早便起身忙活,终于是做够了需要的菜。
当然了,在没有离开御膳房之前,这些菜都有特制的保温之地妥善安放。但之后嘛……
从御膳房穿过数个宫殿,一路进了武德殿之后,原本的热气已经散尽了。
也幸而做菜时用的都是素油,才没有白色的油花凝结。总体来说,还是能入口的。
不过,今日进了这武德殿的,又有几个真是来吃饭的?
像萧虞他们几个,被宫娥唤醒之后,萧澄便带着他们先吃了一顿热的,还特意叮嘱他们:“多吃点儿,待会儿宴会上的菜色根本不能入口。”
几人自然是乖乖听话,这会儿对着已经凉透了的御膳,亦是淡然以对。
而其余公卿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也怕万一至尊问起了谁什么事,若那时候嘴里还含着东西,那也太过失礼了。
宴至中途,萧澄便体贴地先走了,将空间留给了众臣,让他们能真正热闹热闹。
至尊一去,坐在卫国公身旁的徐澈便露出了笑意,跟父亲说过之后,便起身凑到了萧虞身旁。
“世子。”
隔壁桌的萧樗目光不善地瞥了他一眼,无声冷笑。而萧辟与萧琛则都对这位未来的老师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徐太傅,”萧虞笑道,“太傅请坐。”
于是,徐澈便毫不客气地在萧虞身旁坐下了。
萧樗手肘支在案上,闲闲地举着盛满酒液的金杯,漫不经心地瞥了徐澈一眼,似讽非讽地勾了勾唇角:“徐太傅倒是悠闲地很,叫我等好生羡慕!”
连番被他这么针对,绕是徐澈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回击道:“下官并无实职,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待到明年,这种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此言一出,不但萧辟三人面色一变,便是萧虞也有些心下不愉。
而徐澈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意气说错了话,但他实在是不想对萧樗服软,也就那么梗着了。
这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模样,让萧虞心头一叹,暗道:罢了,罢了,我之所以喜欢他,不就是因着他心里没那么多计较吗?既然做除了选择,便要承担这后果。
想到这里,她神色一缓,笑着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不陪着卫国公?”
却是卫国公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且个个都位高权重。这可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徐澈初入朝堂,领的又是“太傅”这么个空有名头的虚职,正该多见见人,让人知晓他的才华才是。
徐澈回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浑不在意地说:“有大哥跟着呢,父亲用不着我照顾。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些应酬,正好来你这儿躲清闲。”
他俩的脑回路,显然是不在一条道上。一旁的萧辟三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便是萧樗,此时对徐澈的感官也好了许多。
若是这么一个人,配上性子强势的阿虞,倒也恰到好处!
因而,萧辟率先起身,对萧琛与萧樗使了个眼色,笑道:“听说这武德殿外有一池睡莲,夏日里不开,反倒是寒冬腊月才盛放。今日既然到了这里,不欣赏一番未免可惜。”
萧琛立时会意,也起身笑道:“堂兄说得不错,且等等我,一起去看看。”
眼见萧樗似是不打算动,萧琛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笑着催促道:“走吧,走吧。一起,一起!”
萧樗不甘不愿地被她拉着走了,临走却仍不忘意味深长地对着徐澈一笑,直令徐澈心头急跳,总有不好的预感。
待三人一去,徐澈便忍不住问:“阿虞,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瑞王世子?”
他怎么总是看我不顺眼?
萧虞笑道:“阿樗哥哥一向性子促狭,爱与人玩笑,你莫要放在心上。”
“是吗?”徐澈却直觉并不是那么回事。
但萧虞却十分笃定:“他一向如此。只不过在碧水书院时爱捉弄我,如今他捉弄不到我了,只好换个目标咯!”
她颇为无辜地看着徐澈,眼中却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不幸被他挑中,算你倒霉咯!
徐澈:“……”
徐澈气结,但心里的不安却逐渐散去了,笑道:“这瑞王世子与你可真是不同。阿虞,你在看什么?”
却是萧虞突然眸光一凝,盯着殿门口出起神来。徐澈一边问,一边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却只看到了浓浓的夜色与彤彤的灯影。
“没什么。”萧虞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不知今夜还会不会落雪?”
徐澈一下子就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思索了片刻,道:“今日有晚霞,最近应该都是晴天吧?”
萧虞道:“那就好。”
她借端酒杯的机会垂眸,秀眉微微一蹙:是英国公。她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