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四周景色最好的有两山一水。两山是指青藤山和北苍山,一水便是护城河的源头晋水。
晋水明静婉约,青藤山端肃秀丽,北苍山更是奇峰罗列,重峦叠嶂。
当年太/祖命人挖开晋水,引之入了护城河使此水名扬天下,无数文人骚客为之填词作赋
景帝初年,数位众臣因不满梁贼把持朝政,挂印而去,聚于青藤山指山为名建了一座小小书院。当时的人绝对没有想到数十年后的今天,这座书院几乎能与碧水书院比肩成为天下寒门学子心目中高山景行的圣地
唯北苍山因延绵万里,奇峰异石辟萝复生,山中道路难行、气候多变,虽时有游人光顾却从未有人在此划地建庄。
但在三十年前却突然有人在北面的姹女峰上建了一座庄子这就是莞然庄了。
因着山中多雨时有层云萦绕。延绵无尽的云层里,偶有一线瓦蓝的天空映透而出,恰如白壁微瑕,一下子就把这不染尘俗的天仙胜景拉回了凡间,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有机会一窥这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涛的奇幻景象。
贺兰坤呼朋唤友,一行鲜衣怒马的公侯子弟,拱卫着萧虞,兴高采烈地上了姹女峰。
“这北苍山的景色,果然不同寻常,竟不像是北方的景象。”萧虞策马慢慢地走在一行人最中间,感受着比起山脚下不止湿润了十倍的空气,看着还是早春时节便三三两两冒出头的各色野花,不由感慨出声。
走在她身侧的,是延候府的二女公子温墨。这位可是一路上都在明目张胆地盯着萧虞的脸看,并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
萧虞只觉得无奈至极,可人家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喜欢她的容貌,多看了几眼而已,她还能把人治罪不成?
没奈何,只能由着她看咯!
听到萧虞的感叹,温墨不等别人开口,抢着解释道:“据三十年前的一个道士说,这是地气的原因。据说这山体中藏着巨量的水,才让山上的气候冬暖夏凉。要不是雨水太多,许多人都想在此建个避暑山庄呢!”
“原来如此。”萧虞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觉得若是忽略了她那直白的目光,有她跟在身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时,温墨突然捧着脸感慨道:“今日有世子这样的美人光顾,怕是这已绮丽着称的姹女峰,也要羞愧地无地自容了!”
萧虞:“……”
我错了。虽然不会收回刚才的想法,但我要表示:这特么根本就不可能忽略得了嘛!
温墨行在萧虞左侧,落后了半个马身。而温白怕妹妹惹怒了世子,便跟在温墨左侧,亦落后了她半个马身。
眼见萧虞神色一僵,温白不动声色地伸出右脚,一脚踹在了温墨的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长嘶一声便狂奔而去。
“诶,诶?白糖糕,你慢点!你这是怎么了?”温墨登时便顾不上看美人了,连忙附身安抚爱马。
温白提了提白糖糕的肚子,迅速占据了妹妹先前的位置,赔笑道:“舍妹从小到大,就那么点儿毛病,还望世子见谅。”
萧虞本也没放在心上,自然是说无妨了。
两人说话间,踏火麒麟连着打了好几个响鼻,并朝红豆糕弹了弹蹄子。
作为手下败将,红豆糕并不敢沾惹它,只顾埋头走路,时不时啃上两口嫩草牙。
踏火麒麟耀武扬威够了,这才昂首挺胸地专心走路。
萧虞好笑地摸了摸爱马的脖颈,自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两块儿内务府特制的奶糖,递了一块儿给温白,另一块儿则顺手塞进了踏火麒麟嘴里。
“多谢世子。”温白识货,看见这奶糖眼睛一亮,连忙接过了塞入红豆糕口中,嘴里念叨着,“红豆糕啊,这可是个稀罕东西,外面还没有卖的呢!”
红豆糕的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大舌头一卷,便咀嚼了起来。可它吃完之后,却并不满意,扭头朝着温白叫唤了一声。
萧虞有些诧异:“怎么,它好像不太喜欢?”
温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红豆糕,给红豆糕喂了两块:“红豆糕就爱吃红豆糕,糖倒是不怎么吃。”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却是温墨终于安抚好了坐骑,拐了回来。她横眉竖目地质问温白:“大哥,白糖糕身上的脚印,是不是你的?”一边说,一边反手指着那马屁股上的大脚印儿。
温白环视一周,耍起了无赖:“谁看见了?你?你?你?”他伸手指了一圈,凡被他指到的,皆摇头说不曾看见。
“你看,根本就没人看见我踹你的马了啊!”温白眨巴着眼睛做了总结。
他这恶意卖萌,惊得温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脸嫌弃地搓了搓胳膊,吐槽道:“你不知道吗?在世子身边,会把你衬得更丑。”
温白反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白眼望天:“我丑我骄傲!”
温墨气节。
眼见两人还要吵,走在萧虞右侧的贺兰坤连忙道:“行了,行了,你们俩消停点儿吧。我看这天就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萧虞闻言,抬头看了看天,却没有发现和先前有什么不同。但看一行人听了贺兰坤的话,都神色严肃了起来,便是他不是无的放矢。
祁候世子翁然慢吞吞地指着左前方的一条小道说:“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半里地,有一座亭子。”
温墨看了一眼,蹙眉道:“那地儿倒也有路直通莞然庄,但却是不大好走。”
贺兰坤道:“快点儿吧,还是先避过了这阵雨再说。”转头询问萧虞,“世子意下如何?”
萧虞对此地不熟,自然不会随便发表意见:“都听二表兄的。”
于是,一行人调转了马头,往那条小道行去。
果不其然,走了大概有半里地,路边就出现了一个亭子。那亭子虽然大,可他们人也多,只能让主子们进去,护卫随从什么的,就只能留在外面。
萧虞秀眉微蹙,问贺兰坤:“二表哥,这雨大吗?”
“这可不好说。”贺兰坤为难地说,“这北苍山的气候根本就没什么规律。不过,每次的雨水都不会太长也就是了。”
萧虞神色一松:“那就好。”
雨说下就下,萧虞话音还未落,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二月的雨,寒气还未散尽,凉丝丝的。索性各家护卫都带的有伞,也不至于被淋得透湿。
贺兰坤指着天空笑道:“世子,快看天上的云!”
萧虞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见北苍山一向被云层压得极低的天空上,随着雨丝的落下,云层仿佛都化成了雨,从边沿出一圈儿一圈儿地化去了。就像……就像是被顽童不断舔食的。
“这也算是北苍山上独有的奇观了。”温墨又借机凑到了萧虞身边,才正经了一句,下一句老毛病就犯了,“有世子这样的美人欣赏,今日这云真是太幸运了!”
萧虞嘴角一抽,很干脆地无视了她,转头和贺兰坤说话。
温墨见此,一阵失落,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家无良兄长满脸都是明晃晃的嘲笑。
嘿,她这小暴脾气!
温墨一挽袖子,就扑了上去。
“诶诶,你干嘛呢?啊谋杀亲兄啦”
“我叫你笑,叫你笑!”
“我笑怎么了?笑怎么了?你不是说我丑吗?没听过那句话:人丑就要多笑!”
“好哇,那就使劲儿地笑吧!”
“我……唔唔”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周围一圈儿人都在瞎起哄,亭子里倒是热闹的很。
就在这时,从山上下来了一群人。这群人大概也是来着亭子避雨的,走近了却发现已经被人给占了。为首的两个商议了一番,根本就没有上前和萧虞他们打招呼,就转了另一条路,直接走了。
萧虞眸光一凝,问道:“那群人,你们以前见过吗?”
不是萧虞闲得无聊,连个路人都不放过。实在是那群人看起来古怪得很。
他们明明穿着锦衣华服,却有种极度的不协调感,就像是乞丐穿着皇帝的龙袍一样,虽然裁剪合身,可就是让人感觉撑不起来!
而且,以萧虞在战场上练出的直觉,能隐隐地感觉道一股极淡的杀伐之气。
可是,这沙发之气又不似战场上彪悍惨烈,反而是尖锐阴冷。这可当真是奇怪!
贺兰坤想了想,摇头道:“我还真没见过!”
“你们呢?”萧虞又问众人。
众人也都仔细回想了一阵,却是一个接着地摇头。
萧虞正自失望,轮到一向慢吞吞的翁然时,却有了意外之喜。
“我好像见过。”
“哦?”一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翁然一边回想,一边说:“那都好几年前了,那时候我和阿坤还不认识,是跟着我表哥来的。表哥给我点了一桌子好吃的之后,嘱咐我自己玩儿,就出去了。”
“后来,我觉得无聊,不想待在那儿了,就出去找表哥,转了好久,才在一个有些荒凉的院子里找到了表哥。当时,坐在表哥对面的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像刚才那一群一样,仿佛是偷了别人的衣服来穿。”
最后一句,他形容的还真是贴切。
萧虞追问道:“你的表哥是哪位?”
翁然露出黯然之色:“我表哥是三姑家的孩子,三姑当年是嫁给了工部营缮司郎中。可那件事没过多久,姑父姑母就相继就辞官,带着表哥和小表妹会蜀中老家了。”
“这样啊。”萧虞若有所思。
既然断了线索,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便停了。一行人说说笑笑,继续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