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当上了太子,萧虞才明白自己之前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世子和皇太子的待遇那真是不一样!
以前做王世子时燕国再大也不过三郡之地而且许多事情都有她爹娘顶着她需要做的事少之又少。
可皇太子就不一样了。
整个大晋有三十二个郡,大大小小的民生她都要了解。比如南方与北方的物价有什么差异两个地方的发展分别该制定怎样的策略……
等等等等她都要先把历年来的发展变化文书全部背下来,再仔细琢磨这其中每年的微妙变化。
大约萧澄的身体是真的支撑不了几年了,难免有些急迫恨不得一夕之间就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掏出来灌进萧虞的脑中。
这些都不必说了,是每个储君都要经历的。只不过萧虞是把人家十几年的循序渐进都浓缩到了一两年而已。索性她天生记性好在这块儿上悟性也不错除却一开始手忙脚乱之外渐渐地也就适应了。
重头戏在后头呢!
事情是这样的她搬到端本宫的时候太祖武帝的那个箱子自然也一道搬过来了。至于燕王府里遗留的人和物她已经不是燕王世子了自然不能再占着燕王的府邸索性就让于鹤领着都挪到了至尊新赐的一个庄子上。
以于鹤为首的一干门客们,当初既然选择了跟随萧虞一道入京,便没有想过再回去。如今,他们都是太子府中的门客了,萧虞依旧让于鹤领了个长史的缺,主要却是帮她经营宫外的一切事宜。
却说这一日,萧虞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让人搬来了那个檀木箱子,从里面抽出了一册翻看。
她并不觉得武帝留下的这些东西,对于近两百年后的大晋还适用。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武帝吹,她就是想要近距离观摩一下偶像的字迹而已。
话说,当年武帝的书法也是为人称道一时的。特别是萧虞最为喜爱的瘦金体,更是为武帝首创。
她想着,就算是学学书法也是好的。
而被她抽出的这一册,却是详细地讲了一件事舆论掌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虽说萧虞以前也知道流言蜚语的可怕,却从来没有想过,流言蜚语被有心人利用之后,竟能可怕成这样!
别的不说,就这书册中举的一个例子,也就是武帝一生都在执意推行的男女平权,能够顺利推行天下,其中就少不了武帝对舆论的推动。
只是可惜,武帝时期,国家还未彻底平定,武帝又要推行男女平权,对于舆论这一块儿虽然利用得当,却没有余力彻底掌控。
而结果如何,武帝在手札中有了预测,萧虞也见证了武帝的预测是正确的。
无非是在文帝之后,舆论掌控便不再被人重视,渐渐地淹没在了历史的潮流中。
萧虞叹息了一声,却是越想,越不忍让武帝的心血再也不见天日。
因而,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这半天,萧虞又卷了这一册书,到披香殿去寻萧澄去了。
她到的时候,英国公宋霏也在。两人在宫苑里的银杏树下对坐,萧澄正在煮茶,而宋霏则是一手托腮,半伏在石桌上,轻声软语地催问:“怎么还没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喝?”
萧虞脚步一顿,突然觉得牙有点儿酸,胃也有点儿疼。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从她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之后,她的便宜爹那是一日比一日悠闲!
怪不得呢,当初大军出征的时候,她曾向萧澄提议,让英国公也跟着一道去,好分润些战功,多少也算是个补偿。
多好的提议呀!可萧澄却是想也不想就驳回了,态度还十分坚决,弄得她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再多劝。
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了,对此,只有一句话可说:呵呵哒!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了得体的笑容,款款上前,喊了声:“爹。”拿眼一瞥,哟,梅子茶。她记得,萧澄可是从来不喝梅子茶的。
萧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霏:这英国公当真不可小觑。
宋霏本就笑靥灿若春花,颜若朝霞,被萧虞这一眼看的,更是跟抹了厚厚一层胭脂似的,急急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诶,英国公不必多礼。”不等她真的拜下,萧虞便一把搀住,嗔怪道,“这里由没有外人,国公何必多礼?”
她一边说着不把人当外人,却又一口一个国公,弄得宋霏一阵不自在,慌忙告退了。
萧澄便坐在那里,看她胡闹,一直到宋霏彻底远去了,才叹了一声:“你呀!”
萧虞坐了宋霏的位置,将书册放在手边,给自己倒了一碗酸甜可口的梅子茶,泯了一口,赞道:“止渴生津,爹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萧澄不接她的话,问道:“今日难得有暇,你不去约了朋友玩儿,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萧虞“哼”了一声,道,“我要是不来,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连娘都快有了。”
“胡说!”萧澄嗔了她一眼,神色突然寂寥,“朕已是这般了,又何必耽搁她?唉”
萧虞有些愧疚,可得知不会多一个皇后压在自己头上,她还是放松的居多。
然后,她才有心思为英国公抱不平:您既然没这心思,又何苦再来招惹人家?你这样,让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但这些话,在她舌尖兜兜转转许久,终究又被她咽了回去。
因为,她想到了萧澄如今已破败不堪的身体想到了他这回是真的命不久矣,无药可医。
人有亲疏远近,她与宋霏虽在刑部过事,又岂能比得上与萧澄的亲厚?
更何况,宋霏并非是傻瓜,怕是人家也甘之如饴呢。既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何必枉做恶人?
抛开了这些思绪,萧虞将带来的书册送上:“您看看这个。”
对太祖的字迹,萧澄也不陌生,一看便知是萧虞从那箱子里找出来的。
大略翻过之后,他也觉得这么好的策略若是埋没了着实可惜。
只是,这件事若是要做,没有个三年五载的难见成效。他的身体绝对撑不了那么久,而萧虞身上又有一堆事情压着,还能腾出手来吗?
见他皱眉,萧虞便猜到了几分,直接便说:“您要是觉得可行,我便着手去做了,至于其他的,您不必操心。”
萧澄劝道:“事情不是非要一日做成的,你也要注意身体。”再没人比他更知道身体的重要性。
萧虞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实际上,她却是在心里吐槽:不是谁都像您一样,非得把所有的权柄都抓在自己手里的。
但她也明白,萧澄一辈子都是如此,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事风格,她再怎么劝,也是说服不了他的,干脆也别说出来让他熬心血劳神了。
说完了正事,她由配着萧澄说了会儿话,便告退了。
末了,留了一句:“爹,您记得代我向英国公赔个礼,我真不是有意冒犯她的。”
“快走,快走!”萧澄突然觉得,这女儿怎么这么烦人呢?经过今日指谁,它原本又下了决心不再招惹宋霏了,谁知她转眼就又递了台阶给他,让他刚下的决心瞬间化作了泡影。
萧虞嘻嘻一笑,转身就跑。
她回倒端本宫,静思片刻之后,便让阿青服侍她换了便服,带了几个人,出宫去了。
成国公府的百日重孝虽然已经过了,可因着至尊的旨意,国公府的大门和侧门还是紧闭,只开了道角门方便每日采买。
守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妪,头发花白,身体却很硬朗,每日里除了看门,就是逗弄养了多年的八哥。
国公府的采买都是有时辰的,哪怕是在外面耽搁了,前后也错不了半个时辰。
可是,今日里却不知为何,明明不是采买的时辰,却有人敲了门。
成国公府如今的处境,老妪也知晓,并不敢随意得罪了人,给主家招货。听见敲门声,她便将门开了道缝,探头一看,见敲门的是个穿青色绸衫的女子。
可老妪在公国公当职多年,眼睛也毒的很,一眼便看出来,这青衫女子八成就是个跟班的。
她一边问:“请问女公子是找谁?”一边再把目光往外探,一眼便看出了,不远处背身而立的那个身穿素锻的,才是正主。至于暗地里还有没有人跟着,老妪就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那青衫女子很是有礼:“老人家,叨扰了,在下的主人要寻成国公,劳烦老人家带个话。”说着,顺手塞了块儿碎银子过来。
“使不得,使不得,家主人可是要罚的!”老妪连忙推脱,决议不肯收,见她把银子收回去了,才为难道:“这……不是老婆子懒待动,实在是家主人正在守孝,不便见外客。”
青衫女子也并没有为难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金牌:“老人家拿这个去见成国公,若是国公不肯相见,我家主人绝不为难。”
老妪犹豫了片刻,道:“好吧,老婆子就跑一趟。”接过令牌,就关上了门。
青衫女子回身,唤了声:“殿下。”
那身穿素锻的女子回头,笑道:“这成国公府的家风,倒是严整了许多。”
却说这两人,不是出了宫的萧虞与阿青又是何人?
不多时,门内便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连带着成国公萧楠的催促声:“快,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