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萧樗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回程了,而瑞王殿下也效法当年的燕靖王,向至尊请旨,将原本的封地兰陵郡收归中央以新得的西域之地为瑞国新的封地。
这道奏折是与太子萧虞一同回京的,宁王世子萧琛原本已经得了圣旨,此战结束之后便可带护卫返回宁国,但不知为何,临行前却又突然接到圣旨命她与太子一同回京。
这道圣旨算是秘旨前来传旨的是礼部一个不起眼的员外郎。那员外郎传旨之后又特意叮嘱了她此事除了太子虞与瑞王焱不可使第四人知晓。
萧琛有些不明所以,却又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想了想,便派人请来了正在为众将士划分功劳的萧虞和萧焱,秉退了左右将那道圣旨示与二人看。
两人看罢,对视一眼萧焱肃然道:“怕是京中有变。”
“不错。”萧虞道“恐怕至尊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甚至到了没有精力控制京中局势的地步。恐怕堂姐是非得随我回京一趟不可了。”
萧琛点了点头:“这倒没什么只是还有一事,须得请姑母帮忙。”
萧焱道:“你说。”
萧琛道:“至尊既然特别交代了,我回京之事不能被他人知晓,那我的一千护卫,必然是要按时返回吴郡的。但我身边,也不能半个人都不带。因此,还要劳烦姑母借几个人给我。”
三人都知道,既然要让萧琛回京,肯定是想要给萧虞多增加一份助力。她若是孤身一人跟着去了,就与至尊的初衷相违背了。
“借人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也藏不了多少人吧?”萧焱沉思了片刻,忽而叹道,“罢了,我有法子了。”
萧虞道:“请姑母明示。”
萧焱道:“阿琛此次入京,一路上也无需躲躲藏藏的了,我这就再起草一封奏疏,就说国不可一日无储君,我自族中遴选了一个同宗子弟,想让至尊过过目。我刚失了爱子,对新选的继承人慎重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给你配三千甲士,谁也不能说什么。”
萧虞道:“还是姑母想的周到。”
萧琛也松了一口气:“多谢姑母替我周全了。”
不多时,萧虞几人已商定妥当,第二日“宁王世子”拜别太子返回吴郡,第三日便是瑞王殿下恭送太子殿下携新选定的瑞王世子入京。
前途几多艰难,几多险阻,还都是未知。但萧虞无惧便是了。
这一日,贺元昌当值回来,给萧樗带回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大晋连夺西域十数国,拓地三千里。只是……大军已经回城了。”他说着,小心地看了看萧樗的脸色。
这个消息,对于大晋来说,自然是好消息可是,对萧樗来说就不一定了。
因为边关没有了重大事件,他们就很难再得到关于大晋的消息了。而如今的南湘国是在废墟中重新崛起的,绝对不会允许国民胡乱移动,他们想要离开南湘国,无异有登天之难。
但萧樗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很,他还能很冷静地分析:“大晋经久不曾扩张,一下子拓地三千里,的确是到了饱和的边缘。此时果断退兵,才是明智之举。”
贺元昌有些焦躁:“可是,大军一退,我们回去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啊!”
萧樗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孤是丧事怕是都已经办完了,早回去和晚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贺元昌一呆:“怎么会?瑞王殿下只有世子一个子嗣……”
萧樗却是不以为然:“你也说了,母亲是瑞王,我是瑞王世子。我们都是宗室,绝不允许自己会成为敌国威胁大晋的筹码。孤生死未卜,明面上就只能是死了。便是被西域这一群乌合之众发现了我的身份,抓着我去威胁母亲,她也不会承认我是她的儿子。”
贺元昌有些震撼:“世子……”
“诶,表哥喊错了。”萧樗笑眯眯地说。
一旁托着腮摆弄糕点的顾戍也道:“是啊,表哥,你应该喊表弟的。”
贺元昌顿了顿,忽而叹了一声:“表弟。”
“这便对了。”萧樗笑得眉眼弯弯,径自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如今咱们虽身陷囹囵,却也不是不能为国效力,端得看二位有没有这心了。”
贺元昌精神一振:“表弟若是有主意,尽管吩咐便是。”
他与萧樗和顾戍都不一样。
萧樗有天生是爵位,而顾戍的家世也让他不用担心自己的仕途。
可他除了需要他振兴的家族、需要他照顾的弟弟,除了这一身的重担,什么都没有。
因此,他比萧樗更迫切地想要多立些功劳,在日后归国,能给弟弟更好的选择,更锦绣的前途!
萧樗笑道:“这事我已经琢磨了好多天了,你们两个,离近点儿。”
两人连忙凑了过去,三人隔着矮桌将头抵在一起,一个嘀嘀咕咕的说,两个频频点头的听。顾戍还有些茫然,贺元昌却是越听,眼睛越亮。
自那以后,贺元昌在南湘国当差再也不消极怠工了,他又会钻营,不过短短半年,便从一个管理战马的小官变成了一个可以上朝议事的小贵族。
然后,他才寻找合适的机会,举荐了自己的两个表弟。
值得一提的是,萧樗因在战场上受了伤,脸上也刮了几道。虽然伤口并不深,但因着没有好药医治,到底是落下了疤痕。
因此,一开始那南湘国的新国王很是不看好他。
但萧樗的学识真不是盖的,不过半个时辰,便让那国王折服了。
反倒是学识最差的顾戍,因着一副好皮相,令那国王的女儿一见钟情,非要招赘了他做驸马。
纯情的顾戍吓了一跳,和那公主你追我逃的闹了大半年,弄得南湘国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才别别扭扭地把人给娶了。
话说,他一直以为就他这样的,是会嫁出去的说。
那公主固然热情大胆,不比中原女子的自持矜傲,但因着是生在男尊女卑的西域,倒是比中原女子多了份羞涩。
总之,顾戍觉得挺新奇的,也挺喜欢她。他不是家中长子,也不是次子,婚姻本就不必讲究门当户对,既然喜欢,那就娶了呗!大不了,日后他更努力一点儿,总不会让人小姑娘跟着他过苦日子。
等这三人在南湘国扎了根,也都得到了自由出入国境,与别国交流的权利。可他们却不急着走了。
就像萧樗说的,来都来了,若是不带点儿什么回去,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贺元昌问:“那就不给瑞王殿下稍个信儿?”
“不能。”萧樗慎重地摇了摇头,“若是告知了母亲,却不告知帝都,与欺君何异?”
“那……为何不告知帝都?”
萧樗叹了一声:“若是阿虞知晓我在南湘国,难免会对这边过于关注。咱们干的事,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贺元昌点了点头:“下官……明白了。”
萧樗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待他日我们安全归去,无论是我,还是阿虞,都不会亏待你的。”
贺元昌低下了头,目光复杂:“多谢世子。”
这场仗总体来说打的挺顺利,前前后后也不过半年而已。
大军离京之时,正值夏日炎炎,而今凯旋,却是隆冬朔雪,北风飘寒。
萧虞此次返京,并没有带着北征大军一起。只因她是从西域直接回来的,而北征的大军却要到上谷郡汇合,再由毅王世子萧辟统一带回。
此时,她的身边除了两万禁军,便只有自己的和瑞王殿下送来保护新任瑞王世子的六千甲士。
一行人走到直隶地界,忽而下了一场极大的雪,将路都给封死了。众人无法,只得暂且安营扎寨,命人回京禀报至尊,暂缓回京之事。
因着路不好走,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萧虞却先等到了一封密信,一封由萧楠千方百计送出来的密信。
萧虞破解之后,得到了八个字:至尊病危,京中失控。
这与她的猜测差不多。
萧琛见她秀眉紧蹙,便知道情况不大好,但她还是问道:“怎么样?”
萧虞将破解出的密信内容告诉了她,她便也跟着皱起了细眉:“只是不知,京畿大营中留守的官军,还有几成是忠于至尊的?还有五城兵马司,里面一直鱼龙混杂,如今更是龙蛇难辩了。”
萧虞道:“怕什么,咱们还有两万晋军呢!”
萧琛可不像她这么乐观,但如今她们被大雪困在直隶,纵有万般手段,也只能徒叹奈何了。
而且,两人心中还有另一重担忧,那就是:万一至尊的身体扛不住,在他们回京之前就山陵崩塌……那她们二人这辈子究竟还进不进得了京城,就得两说了。
只是,这话谁都没有说出来,仿佛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发生一般。
萧琛更是暗暗祈祷:上天呐上天,您老人家不是一直挺眷顾阿虞吗?那这一次,就劳烦再眷顾她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