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侍从长拉佳从树丛背后走过来在莫奇地躺椅前半跪“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查查看看,欧格拉的凯撒在灯塔星的什么地方冒充游侠呢?”莫奇捏着报纸指着上面那个黑色的背影交代自己的副侍从长说。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如果实在查不到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啊,可惜我已经老了,就算戴面具也没办法蒙骗过少女明亮的眼睛伪装不了游侠了”
道德良心感十足的拉佳副侍从长自动忽略了大人的后半句话,认真而恭敬地接受了命令:“是,大人会派人密切关注欧格拉的动向。”
“别那么认真拉佳,女孩子总那么一板一眼的容易长皱纹。”莫奇大人抱怨了一句,然后就问,“姜呢,一大早他跑到哪里去了?”
“姜侍从长去接少爷了。”拉佳回答说。
莫奇大吃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不是说莫里克那小子今天要出狱了吧?他们这么快就把他放出来了?”
“是的,大人,今天已经是第十五天了,少爷的拘留期满。”拉佳恭敬依旧地说道,“因为少爷还没成年,灯塔星的警察署规定必须有亲属签字去接,才能释放,所以侍从长先生一早就过去了。”
“去接他干什么?就让他们关着他好了,就让那小子在里面呆着好了他犯了违反交通规则那么严重的罪过,为什么才拘留十五天?他们应该判他蹲监狱,最少五年,不,十年”
莫奇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像个嘴碎的老头子,然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一声大叫:“你老实告诉我,拉佳,那小子从拘留所出来之后,你们准备把他接到哪里去?不会是想让他跟我住一起吧?”
拉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因此大声说道:“当然是要把少爷接回家里来。您怎么能这样对待少爷呢,大人?少爷刚出生您就杀死了他的母亲,现在还准备不让少爷回家,让他住到外面去?”
“谁不想让他回家了?我只是我有失眠症,我有偏头疼,实在受不了那小子从早到晚的虐待。”莫奇真像个病人似的按住头了一声,然后就以任何病人都不可能有的矫健身姿从躺椅上弹下来,“不行,我们得赶紧走,换个地方住,趁那小子还没回来!”
仆人们跪过来为他系睡衣的带子,伺候他穿鞋,但他等不及,赤着脚就往外茶花树丛外走,径直迈上堪堪调过来做好迎接准备的飞艇。拉佳拔腿站起来,跟着她的大人一起上了飞艇。
“好吧,大人,您准备去哪里小住?”拉佳无可奈何地问道,并尽职尽责地提出建议,“迪蒙家的庄园在亚热带的海岛上,还有冯家和昆汀家的庄园这个季节都湿润暖和,很适合大人修养。如果大人嫌他们侍奉在近处厌烦,马上就吩咐他们全部搬出去。”
“去格里戈那个扈从家,也该去看看我们的小茉莉了。”莫奇吩咐道,然后闭上眼。他现在感觉到一点儿宝贵的困意了。
拉佳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飞艇没有一丝一毫震颤启动,以隐形模式升空,悄无声息地没入云层,飞向西半球爱德华德温特家的庄园。在它的下方,占地近百万亩的广阔庄园渐渐具现出他奢华的全貌。而庄园主建筑前方,高大玉石廊柱的台阶之下,穿着华丽衣衫,赶来等着向大人问安或进献礼物,随时准备着被大人召见的附庸们,浑然不知他们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东半球在清晨,西半球还是半夜。杜兰家庄园坐落的峡谷盆地一片灯火辉煌,飞行器往来穿梭,盛大的宴会正举行到热闹的时候。宾客们笑语晏晏,不时为大卫杜兰突破七级举杯祝福即便接受祝福之人目前并不在场,,也并有使他们的兴致稍减。
庄园深处,黑森林荫蔽的苍蓝湖水畔一片幽静独立的房舍,侍从长希伯来出现在走廊,他步履匆忙地经过那些纷纷退到两边向他低头行礼的侍从和仆人们,进了三楼左翼的大套房根据随身侍从们的报告,他的主人目前正在这间房里小憩。
进门之后照例是一间大的起居室,希伯来的主人大卫杜兰恰好站在镜子前面,他正在更衣。从男仆扶着的穿衣镜中,大卫杜兰的全身正面映像正好落在侍从长希伯来的眼中这名年龄刚满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玉树临风,容貌英俊,目光温和而富有魅力。他温柔的目光深处总蕴含着些淡淡的思绪,因而使得他比平常同龄的青年贵族们更添些沉静与威严,使人更加地信服。只是在还如此春光灿烂的年华好时光中,一次年少轻狂与肆意妄为地荒唐经历都不曾有过,不免让希伯来有些觉得有所遗憾,美中不足。
起居室通向主人卧房的门向内开着,透过开着的这道门,希伯来看见布里克家新进献的那名五级强度的治愈者神色不安地侧身坐在床边的矮脚凳上,捧着男仆给送到手里的水杯,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上色泽华美的夜礼服看起来有些潦草,外裙显然是脱下又重新套回到身上去的。但遗憾的是,她敞开的外裙里面,及膝的内裙还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连侧面蝴蝶结的系带甚至都没解,很明显,根本就不曾被褪下来过。
希伯来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内心焦虑不已:这已经是献上来的第六个治愈者了,还是跟之前那几个一样,主人根本没能跟她做,只是勉强碰触了一下她的治愈波,然后就完全失去了再进行下去的兴致。
虽然主人一贯仁慈宽容,没有因此降下任何责难,但连续六天进献到面前的治愈者都无法让主人满意,却不能不使作为侍从长的他感到异常惶恐。不能百分百合主人心意的侍从长也就不再有资格代表主人发号施令统御附庸,丧失权位往往就在眼前。刚止第三天,他就感觉到四周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使他如芒在背,侍从长的宝座烫得他屁股冒烟。他真的不敢相象,这种情况如果继续下去,将会怎么样。
唯一值得庆幸之处在于,总还有人比他更惶恐。主人亲口命令准备治愈者,然而最终却把这道命令变成了只是在晚间多加一次额外的更衣程序,显然传递出来的更多是对附庸家族的不满意。
对于附庸家族而言,再也没有比失去主人的宠信不再被需要更加灾难的事情。无论用与不用,只要主人“找几个治愈者”的命令一天不曾被撤销,所有的附庸就必得竭尽全力地献出治愈者来,直到主人满意或者他们再也找不到为止。越是有地位的家族就越得想方设法使主人满意,不能被那些比自己低下的家族抢了先。这关系到附庸家族中的次序与权位高低。
有理由相信,那些已经进献或者正准备进献的家族,面临治愈者必将在当天晚上就会被退回的窘境,内心将是何等的惶恐。无论这些家族跟杜兰家有怎样的世交,跟老杜兰先生有着怎样的友谊,做过什么样的约定,如果没有主人的宠信,甚至在现在就已经被厌弃,那么一切都不过是沙上的浮塔,水中的浪花,没有任何意义。
附庸家族的命运终究是掌握主人手中而非其他,毁掉一个附庸不需要主人动一下手指头,即使是还没有登顶的主人。现在还只是轻微的警告,一贯仁慈的主人做不出太严厉的事,但有人胆敢触怒他就不一定了
卧房里的那名治愈者终于喝完了那杯水,被男仆们扶着胳膊送了出去。
“告诉布里克,千万不要责怪她,那并不是她的错。”大卫特意吩咐说。
“是。”希伯来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就跪在大卫脚下,从男仆手里接过红宝石袖扣,亲手替他装上。
“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些?”大卫自己将袖扣扭上,转身从穿衣镜前离开,“起来,别老跪着。”
希伯来站起来,等男仆搬走了穿衣镜,他又立即跪了下去:“克拉苏先生来了晚宴,主人,之前考虑不发请帖给克拉苏先生实在说不过去,没想到他真的会过来。”
大卫目光明显黯淡了一下,但随即释然:“总不能永远躲着不见,既然来了就见面我过去接他。”
“是。”侍从长站起来。
“希伯来,”经过门廊,准备上车的时候,大卫叫自己侍从长的名字,然后说,“明天我们回大学城去。”
“是,只是海伦娜小姐”希伯来下意识地开口询问,他其实担心的是回去大学城以后,海伦娜看见附庸们进献的治愈者,恐怕非大发脾气不可,但话到嘴边临时换成了,“下周六就是德温特家开宴会的日子,照前几年的惯例,即使格里戈大人不来,莫奇大人应该会在那天秘密去探望茉莉小姐,主人您总要去参加这个宴会,跟莫奇大人见上一面。如果这几天回大学城去,海伦娜小姐恐怕也要嚷着一起去。”
“那就让菲利普跟我们一起回去好了。”大卫笑了一下说。“这下恐怕是一定会被菲利普埋怨。他最近玩得高兴,应该是准备多留两天的。”
“是。”
“另外,重新准备个住处,但别离学校太远。”大卫似乎是可有可无地随口吩咐了这么一句。
希伯来愕然应是,内心里却掀起巨浪般,非常精彩。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窥一下他的主人的脸色,然后抬起头来却发现大卫已经转身登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下班出门时被叫住加班的人哀伤比银河还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