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是傍晚，日星月同在一片天空，万里无云。

云州里，大街上，王沐与李卫并肩走着。

这是元阳佳节后，受了些轻伤的王沐第一次走出镇魔司。

众人见王沐二人走来，让出了一条路，站在一边议论纷纷，给人一种天子出行的感觉。

虽有些夸张，罪魁祸首王沐也只得接受。

“小子，怎么样？这种众心捧月的感觉。”

“说实话，挺不喜欢的。”

“那没办法，不喜欢你也的接受，毕竟闹出那些动静的人是你。”

王沐骨子里不是个爱显摆的人，若非要找借口将恶煞名册的事情敷衍过去，他打心底是奢求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发育的。

听老搭档这么说，王沐只能笑笑。

二人出镇魔司，这次并非是出来喝酒的，而是出任务了。

镇魔司需要负责云州夜晚安全，所以镇魔司会派出一些镇魔卫配合夜巡官兵的巡逻工作。

换句话说就是上夜班。

一段时间过去，这上夜班的事轮到了镇魔司六组。

王沐李卫是六组的人，自然要上夜班。

不过，说是配合夜巡兵官兵工作，二人其实并不需要与官兵汇合，只需在妖魔恶鬼出没时出现即可。

入夜以后，云州大街小巷并没有全部静下来，酒楼茶馆处处处灯火通明。

某些书生、一些大家子弟等等经常在风月场所混日子的人，夜生活从此开始。

歌姬头牌们的逝去也没有让云州青楼开不下去，头牌都是捧出来的，只要颜值、技艺在线，青楼的妈妈嬷嬷们能捧出一堆头牌出来。

王沐路过云州最最出名的青楼寻风楼，稍稍看了一眼，说人满为患绝不为过。

“怎么？小子你想进去试试？”

“那哥哥我得好好带你逛逛了，这寻风楼的姑娘……”

“打住打住，巡逻呢。”

将一说起美人儿女子就兴致盎然的老搭档升起的念头扑灭，王沐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繁华，云州有一些街道里也是黑乎乎的，因为月明，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一条街道的拐角处，见面前有一人，王沐不由停下了脚步。

那人坐在拐角处的井口石岩上，手拿着一个酒壶，悠闲自得地喝着酒。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可见他头上无发反光，身着灰色袍子，光着脚，脚掌挺大。

白月光下……一喝酒和尚？

这和尚看起来就不正经，正经和尚谁喝酒啊。

驻步停留几个呼吸，和尚注意到了王沐二人，将嘴边酒壶挪开，双眼之中尽是迷糊。

和尚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打了个酒嗝，这酒嗝很响，估计三条街外都能听得见。

“嗝儿这位……小哥，听说云州……云州有位仙人助的王小仙，贫僧特地前来寻他。”

“嗝儿，小哥可知王小仙家住何处？”

好巧不巧，王沐碰上了一个和尚，而这和尚居然是那寻他的。

细细打量这和尚，生得眉清目秀的，还有点小俊。

但王沐印象里，他并不认识这个和尚。

“这位……大师，不知道你找王小仙作甚？”

“嗝儿，啊，贫僧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王小仙，如若王小仙真是得了仙人助，想来这些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迷迷糊糊的和尚一提起来寻王小仙的目的，陡然清醒过来，仿佛从未醉酒。

一旁的老搭档不嫌事大，直言不讳又像是在感叹什么：“有些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和尚看向李卫，目光呆了一秒，又问王沐：“这位施主的意思是……您就是王小仙？”

王沐不语，微微点点头。

和尚略有不信，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王小仙，贫僧有一事想问，望王小仙指教。”

“但说无妨。”

事到如今，王沐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谎是自己撒的，圆也得自己来。

和尚沉沉呼出一口气，开始阐述他的故事：“贫僧法号悟云，乃空井寺大师兄……”

和尚法号悟云，本是空井寺大师兄，从小在空井寺长大，却不甚喜佛法，十年前欲离开空井寺，然发生了一场变故。

一夜之间，空井寺上上下下数百沙弥皆被妖邪杀害，悟云奉命外出办事，正巧躲过了这场灾难。

回到空井寺，收养悟云，于他而言有养父之恩的方丈临死前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悟云，悟透生死，方可得以解脱……”

悟云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什么才是悟透了生死，加上灭寺之仇，压的悟云喘不过气，终日借酒消愁。

最近听闻了云州出了个仙人抚顶的王小仙，悟云便来了云州，只为寻一答案。

空井寺曾建在何处，王沐并不清楚，只知在云州内某个山头，但空井寺被灭一事，王沐略有耳闻。

因为，那是苏乘风也没能够查清楚的事情。

“贫僧斗胆请王小仙给贫僧一些指点。”

听完悟云的话，王沐沉默了。

生死之辩。

对佛家思想而言，生死是必须思索的辩题。

王沐对佛家不是很了解，只记得前世普遍知晓的一些理论。

佛说自性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生即是死，死又是再生。

即人之身死只是需要换一个新的躯壳活着。

然，面对生死，人人自有人人意，每个人的看法皆不同。

王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悟云目光炯炯，看着王沐无比期待，老搭档却是笑眯眯的抽着烟杆子，不知在想什么。

思索片刻，王沐还是选择回答悟云的疑问。

“生当如夏花般灿烂，死当如落叶般平静。”

“在我眼里，生即是死，死亦是再生，生死本相通，实为一体，应平淡对待。”

其实王沐心里的真实想法并非如此，毕竟谁想死啊，如此说只是为了唬人。

生死本相通……

王沐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竟引来了大道共鸣。

嗡!

嗡！

嗡！

晴朗夜空，三声空灵古老的钟声响彻四方，天上三道金黄的线绵延向下，一道粗壮如手臂，两道细小如筷子。

粗壮那道融入了王沐的额头，另外两道分别融进李卫与悟云的体内。

世人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