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耀扬坐上老爸的摩托车,背着包,提着一个蛇皮袋,告别爷爷奶奶老妈之后去县城,再转车去县坐火车。
这一趟回家,无论对他来还是对父母来说,绝对算是一次新生。
已经不再年少的他,历经社会的现实毒打和折磨之后,他终于湮灭了刚毕业时候心中那股豪气,开始卑微的低头生活。
英雄也要恰饭。
他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豪客,从来不用工作,走到哪里都能随手抛出几两银子,喝最烈的酒,恰最肥的肉。
这次若不是手上有神奇的地元真水,光是老妈的病就能压垮两个男人,之后很多年都无法翻身。
飞驰的火车上,张耀扬坐在靠窗的座位。
眼神凝视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沿途风景,伴随着框框当当的轻微震荡,眼神迷离的慢慢入睡。
“喂,小兄弟醒醒!”
迷迷糊糊中他被人摇醒。
对面的座位上是一个穿西服的中年人和一个穿着夹克的白发老者。
把他摇醒的是那个中年人。
西装整洁笔挺,相貌沉稳,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特别是手腕上戴的一块手表,的标志很清晰。
虽然张耀扬戴不起名表,但并不表示他不认识这个牌子。
万国虽然不如劳力士和百达翡丽这类品牌被人熟悉,但也绝对属于豪奢品,几十万几百万的都有,这块表价值多少他不清楚,但能带这种表的人,大概率不会是穷人,而且可以肯定不是复刻高仿,因为他身上的西服,怕是也值好几万。
“大叔什么事?”张耀扬睁眼有些意外,打着哈欠点头。
“小兄弟的这个蛇皮袋中是不是有兰草?”中年人指着张耀扬脚边的蛇皮袋问。
“是!”张耀扬点头。
“果然!”中年人和老者对望一眼,然后满脸笑容的开口,“小兄弟,你这花似乎挺香的,隔着口袋都能闻到,品种一定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我们见识一下?”
看张耀扬似乎有些犹豫,老者露出温和的笑容说:“我们不会胡乱动手,只想开开眼界,我也是爱花之人,不然不会如此冒昧打扰!”
张耀扬呵呵一笑说:“不是这个意思,这些花是我刚从大山里面刚挖出来的,满是泥土,怕拿出来把车厢弄脏了!”
“放心放心,我们用报纸把地上垫起来就行!”
中年人从身边一个无纺布袋中抽出一叠报纸,挨着在地上铺好。
张耀扬也不矫情,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下,打开蛇皮袋,从里面随手扯出来一株兰草丢在报纸上。
蛇皮袋中的兰草,都是他在老家附近的山上挖到的,都用花盆偷偷培养过一两个小时。
他已经发现,用花盆培养过的花草,活性都非常高,就算不浇水不培土,两三天都没有丝毫打蔫的迹象。
特别是第一株兰花,塞床下整整三天了,拿出来依旧青翠欲滴花朵娇艳,浓郁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啪”随着兰草落地,黑色的塑料袋破开,泥土四散中,碧绿修长的叶片散乱摇晃,一根尺余长的花茎上,几朵颜色美丽的花朵凌乱绽放。
一股深邃的幽香在车厢瞬间散开。
“嘶”
“好香!”
不光是老者和中年人,相邻座椅上的乘客都被这股沁人的香气吸引,齐刷刷停下说话刷手机听歌,把头转过来。
老者急切的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兰草折断的叶片和散乱的花苞,手指微微颤抖,情绪十分激动。
中年人也目瞪口呆,盯着这株如同被野猪糟蹋过的兰花,眼角抽搐。
良久,二人慢慢转头,看着张耀阳,眼神中闪烁着一股杀气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看着如此冷飕飕的目光,张耀扬感觉自己没有得到该有的尊重。
“小兄弟,敢问你这兰花从哪里挖到的?”中年人慢慢把眼神转回到兰花上,声音有些沙哑。
“老家山上!”张耀扬回答。
“知不知道随意采挖兰草是违”
“正阳!”老者打断中年的话,低头重新审视兰草,满脸的痛惜之色。
中年人把话咽了回去,也专心致志去看兰花。
“兄弟,你这兰花不错啊,香气幽而不散,雅而不浓,叶片坚韧,茎株茁壮,是棵好苗,可惜就是保养不得法,根叶都被弄烂的”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也凑过来评价,明显对兰花也很有研究。
老者有些紧张的瞅了说话之人一眼,双手护着小心翼翼的捧着黑色塑料袋放在小餐桌上。
一起的中年人赶紧把摆放在上面的水杯和物品都挪开,同时摊开报纸垫上。
散开的根须上有泥土掉落。
张耀扬很嫌弃的把腿脚收了一下,人往后靠在了靠背上。
十多片叶子折断了七八根,莹白的根须从塑料袋和泥土中露出来,凌乱的散开。
尺余长的花茎在蛇皮袋中挤压颠簸了一路,虽然花朵没掉,但也被蹂躏的几乎不成样子。
眼下这株兰草,除开还保留着该有的香气之外,已经如同野草,实在是看不出来一丝的高贵和优雅。
“暴殄天物啊!”老者眼神迷离的看着兰草,嘴里喃喃自语。
“老爷子,没这么严重吧!”张耀扬把脚缩到座位上,“就是回老家在山上玩的时候闻着挺香,随手挖了几株!”
“几株?”
中年人和老者同时脸色一变。
“呵呵,若是只有这一株,我何必带这么大个蛇皮袋,你们看”
张耀扬很臭屁的打开蛇皮袋,里面果然似乎还有不少,香气更加浓烈。
“小兄弟,要不你都拿出来看看,保证不给你弄坏,若是你愿意卖,我买一株”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乘客笑着说。
“行!”张耀扬愉快点头,伸手就准备去蛇皮袋里面扯兰草,却被老者一把紧紧抓住手腕。
手指虽然很瘦,但力气很大,竟然扼的张耀扬隐隐作疼。
“大爷,您这是”
“我来!”老者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凝重。
“小兄弟,老爷子爱花,尤其喜欢兰草,他害怕你动作太大弄坏了,体谅一下!”
中年人解释,张耀扬醒悟,毫不在意的用脚把蛇皮袋推到老头面前。
老头心疼的松手,赶紧打开蛇皮袋,仔细看清里面横七竖八堆在一起的兰草之后,脸皮抽抽着蹲下来,小心翼翼一株一株慢慢将兰花都拿出来,挨着摆放在报纸上。
一共七株,包括第一株。
虽然都还算完整,但却都十分些凄惨。
特别是压在下面的两株,一路上磕碰挤压在地上拖动,几乎已经面目全非,叶片大部分折断,花朵也掉落不少,还到处沾着泥土。
老者脸皮抽搐,嘴唇有些发青,手抖个不停。
“可惜,太可惜了,几株好花毁了啊,想要培养好,怕是要费不少功夫”中年人满脸惋惜的摇头。
“就是啊,小兄弟你这真的是暴殄天物啊!”邻座的那位中年乘客也摇头咂嘴。
张耀扬心说要不是我有神奇的魔法花盆,恐怕这几株兰草就算全尾全须摆在里面前,你们也懒得多看一眼。
“没办法,我家在大山里面,翻山越岭,弄出来费老鼻子劲了,大叔,你刚才不是说想买一株吗,看看有没有入眼的,价格给你算便宜点儿!”张耀扬笑着说。
中年男人眼神在报纸上逡巡几遍,最后落在小餐桌的那株上,用手指着说:
“就这株吧,你开个价,合适我就买下来,我平日也喜欢养花种草,这个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莲瓣兰,在西南也属常见货,不过你这个可能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有些变化,株型大了不少,花的颜色和香味也有些不同!”
“这不是普通的不同吧?”另一个戴着眼镜的旅客接话,“我老家会理的,莲瓣兰我们那边多得很,从未见过花朵这么大这么鲜艳的,尤其是这香味,不可同日而语”
中年男子还待开口,老者突然摆手说:“不好意思,这一株我已经买了,你再选其他的吧!”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难看,片刻之后摇头说:“算了,剩下的都弄坏了,买回去怕栽不活!”说完就遗憾的退回自己的座位。
“呃,大爷,您刚才没说买啊,您可别耽误我做生意!”
张耀扬很不客气的提醒。
“小兄弟不急,老爷子喜欢这些花,说买就会买,你开个价吧!”
张耀扬心头盘算,三五十肯定划不来,但这品相三五百怕是也讹人,折个中就两百吧
不过还没等张耀扬开口,老者抬头说:“小朋友,你要是愿意,这些花一起卖给我,总价一万,你看如何?”
一万?还如何?不如何,成交!
张耀扬愣了一下瞬间笑的合不拢腿,生怕老者反悔赶紧点头:
“行,老先生果然是爱花之人,火车上也没花盆,这蛇皮袋我也一起送给你!”
“那就好!”
老者松了一口气,吩咐中年人给张耀阳转款,自己则小心翼翼把几株兰花仔细翻看一遍,根须茎叶重新整理,然后每一株都用报纸包好,一株一株竖着重新放进蛇皮袋,然后轻轻放在自己的座位下面。
弄完之后,他还用餐巾纸把地上的泥土也都擦干净,这才去洗手间洗手。
此时张耀扬的微信账号中,已经多了一万块钱。
周围的乘客都对张耀扬羡慕嫉妒不已,尤其是邻座的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又开始后悔,不停的询问张耀扬这些兰花是从哪儿搞到的,并且还给了他一张名片,希望下次能带他去一趟。
张耀扬撇撇嘴胡乱说了个地方搪塞过去。
很快车厢再次安静下来。
火车继续飞驰,窗外的风景依旧。
但张耀扬心头的兴奋却抑制不住。
看来用花盆挣钱的方法绝对可行。
等回到蓉城之后,他决定去花卉市场看看,弄点儿不同品种的花草或者名贵点儿的花种培育一下,隔三差五的卖几盆,又轻松又来钱,远比上班愉快多了,甚至被公司裁员也不怕了。
交易完成之后,中年人和老头儿对张耀扬也似乎失去了兴趣,简单交流几句之后就爱理不理,开始看报纸或者打盹。
我去,都这么势利吗?
喜欢的时候就叫小甜甜,不喜欢就成了牛夫人。
这和妓女与嫖客有什么区别,交易完了直接就提裤子走人,生怕别人知道彼此之间关系不正经。
不过这两人上万块的花草说买就买,毫不拖泥带水,应该还是有些身份地位,出行不应该坐火车才对。
张耀扬心里嘀咕着,慢慢将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黑不溜秋的花盆。
花盆里面,还有一个用黑色塑料袋笼罩的严严实实的物品。
不给舔怎么行?
张耀扬从小不是个怎么按常理出牌的人。
中年人本是有钱人,但却对这个相貌衣着都很普通的老头儿非常敬重,那这个老头儿的身份地位肯定不差。
对于无钱无势的普通人来说,这个社会生活压力很大,许多事没钱没权根本就办不好。
就好比他老妈的病,本来检查之后医生认为最好尽快交钱排队等候器官移植,但因为没钱,所以这件事拖了十多天之后,主治医生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就是按照常规治疗,每天透析都要排队,虽然病情稳住了,但其实非常压抑,导致刘秀娟越来越不想治疗,一心寻死。
若是有钱有势,刘秀娟就可以直接去大城市的好医院治疗,享受病号待遇,各种检查有护士医生帮忙,透析也可以用独立的仪器在病房完成,而且排队这种事,也肯定能够暗中交易提前安排手术。
总体来说,阶层决定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很多人总是看不清这个事实,认为社会一切应该公平,认为人人都应该平等。
但这只能是幻想罢了,真正这种公平,恰恰是最不公平,物竞天择的本性决定了人类社会需要合理的竞争才会拥有足够的活力,不然就是死水一潭。
有能力的人永远都不甘于人下。
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地位,让张耀扬很想结识一番,特别是他还打算以后隔三差五弄点儿变异花草赚钱。
这种变异的东西,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出现的多了,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
而这二人,或许能够让他多一层护身符,帮他解决即将面临的麻烦。
方才中年人欲言又止,明显是提醒他采挖名贵花草是违法勾当,不过被老头儿打断了。
因此手上这株强烈变异的兰花,既可以做一次试探,又可以拿来做一次交易,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稳妥的发财道路。
张耀扬淅淅索索的动作让中年人和老者的目光再次聚集过来。
随着黑色的塑料袋打开,几根碧绿细长还带着银白花纹的叶片舒展出来。
同时散发出一股比方才更加浓烈的馥郁幽香。
两人都是识货之人,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然后当一枝花头显露出来的时候,二人眼神猛然一缩,脸上露出极度的震惊。
一株品相完好的粗壮兰花。
浓密的叶片片片舒展,尺余高的花茎健壮挺立,上面一串盛开的花朵有若金错玉嵌,在车窗透入的明媚的阳光下微微摇晃,精神饱满的无法形容。
“嘶”中年人双眼放光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儿更是嘴唇颤抖,一双眼睛落在兰草上不能移开。
“好花,好花,简直堪称花王!”
老头儿激动的几乎是扑上来,双手隔着空气想抚摸一下花瓣,但却又迟迟没有下手。
“正阳,放大镜给我!”
良久之后,老头儿深吸一口气,似乎从陶醉中醒过来,激动的伸手吩咐。
放大镜?
张耀扬嘀咕着将花盆和兰花放在小桌上,心说这又不是鉴赏古董,用放大镜搞锤子。
不过老头儿没有理会,接过放大镜对着兰花的梗茎叶花挨着仔细观察了许久,这才满脸激动的说:
“这株兰花堪称绝品,我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品相的莲瓣,小朋友原来竟然深藏不露,还藏着这么好一个宝贝!”
我还有藏有一个大宝贝,不过不可能给你看,除非你有一个还未嫁人的漂亮孙女张耀扬笑眯眯的摇头:
“大爷您言重了,我就是看它和别的兰花长的不太一样,感觉可以卖个好价钱才,才好好的保护一下,单独放在背包里,您二位是这方面的专家,帮忙看看能值多少钱?”
“你这株也要卖?”中年人愣了一下。
“不卖我也不会养啊,本来是打算带去蓉城花卉市场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识货的爱家卖一个好价!”张耀扬点头。
老头儿更加激动,抬头看着张耀扬说:
“这花若是用金钱来衡量,不会是什么价值连城东西,但从生物遗传学和植物学的专业角度来说,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罕见标本,几乎算得上是一种全新的兰花品种,完全能够填补一项植物品类的空白,不过我只是一个常年和花草打交道的老头子,身家也不富裕”
“陶老,您直接说吧,只要小兄弟愿意卖,我帮您付款!”中年人毫无犹豫的说。
“不不,这不是商业,这是科学,而且我也不会放到你公司去培养,只能我自己掏钱”
老头深吸一口气,很快做了决定,认真的伸出一只手,“五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