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宁拿着那棕色发毛的块状物体,还不停的遮掩着鼻子,一脸严肃。
她手里的那个东西,可不就是新婚之夜,周瑶放在她床下的麝香吗?
刺鼻的味道,若非这东西金贵,谁又能想到这东西会有这样高昂的身价呢。
周瑶一抬手捂住鼻子,毫不夸张的指着那麝香道:“郡主来就来,还带礼物干嘛?就是这礼物的味道有些过于刺鼻。”
她的表演水到渠成,丝毫看不出来表演痕迹。
“你说,这府中到底有谁看我不顺眼呀?竟是在本郡主的床下放麝香。”晋宁低声喃道,好像在若有所思。
“……”周瑶就觉得她来者不善,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她不能说,一件事儿也不能承认。
毕竟,人家刚把自己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自己再承认害过“救命恩人”,那谁看上去都太过于离谱和无语。
她周瑶,还要不要面子,做不做人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儿?!”周瑶的脸色瞬间从平淡变成了震惊,嘴巴瞪得圆圆的,仿佛真的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那郡主可得好好查查。”周瑶又道。
嫡夫人入府,自然承担得起管家之责。周瑶从来没有碰过这些,周钊也不让她碰这些。
更何况郡主千金贵体,就算他廷尉府再大,她还管不了了?
其实周钊在晋宁刚入府的时候,就将管家之权放给了晋宁,要查一个偷偷闯入西执院偷放麝香的人还不容易?
那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么。
可是她为什么要拿来给自己看呀?若是只是怀疑自己,没有实锤,倒也可能来试探一番。
可是…
可是西执院那火烧的旺盛,玉石俱焚,更何况床底下的麝香。
熊熊烈火,周瑶是看在眼中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那如此看来,晋宁的确是在她自己的床下发现了这个东西,应该只是苦于没有实锤的证据。
于是,周瑶更是坚定了自己瞒天过海的心——
“真过分!这是想让我们周家断子绝孙么?郡主大嫂您可得好好查查!”她义愤填膺的气愤的道,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一点儿都没有做贼心虚的气势。
相反,她整个人都表现的十分慷慨激昂,嫉恶如仇。
像是在做什么演说一般。
光影绰绰,屋内一片寂静,月色深沉。
晋宁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周瑶,都快要将她盯毛楞了。
她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闪着意味深长的光,有些近乎凉薄的不近人情。
周瑶有些觉得,面前的女子虽是花容月貌,傲人的人长相,但,怎么和周钊给她的感觉好像呢。
果然夫妻在一起时间久了,是会越来越像的吗?
额,其实也不是,他们两个,算哪门子夫妻?
看来,今天晋宁是非得要一个答案。
能有什么答案?
晋宁面上虽贵为郡主,可也是实惨。欺骗、羞辱,哪儿点不惨?
她想要的答案,周钊给不了她,周瑶也给不了她,他们周家两兄妹,没一个能给的了她。
周瑶赶紧起身,轻轻的福身行了个礼。
“周瑶脚踝有伤,还不能给郡主完整行礼,还望郡主恕罪。”周瑶转移话题道。
“没什么,你起来吧。”晋宁轻声道,一动不动的,冷眼示意一旁的侍女南涟将她扶了起来。
晋宁想了想,又道,“我希望不是你。”
刚刚被两位一等侍女搀扶着要坐下的周瑶,听到这话,屁股还没坐稳,整个人又直接跳脚了起来,仿佛坐在了油锅之上,那油星子,正在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烫的她体无完肤。
“好,好,肯定,肯定的。”周瑶连忙应声道。
她也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后,有朝一日,为了活命,会变成一个这样的人。
说不上是坏人吧,可是好事儿却一件都没做。
也是那些作为旁观者的加害者,在晋宁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没有脸面面对晋宁。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晋宁话音未落,手上的动作不减,她轻轻指了指早已经递给侍女的那块麝香,随意的问道。
周瑶无言。
怎么刚刚的一时嘴快她还能记着?
能记着也就算了…
那干嘛不早问。
“若是你不知道,怎会知道这东西会让周家断子绝孙?”晋宁又轻轻道。
周瑶咽了口唾沫。
其实她真的很想说,就算没有这块麝香,周家的子孙也不太可能出现在你的身上。
但是她不敢。
偷偷去放麝香,算是剧情的跑偏走向,更是自己走错的一步棋。
化敌为友的道路,任重道远,长路漫漫。
“还望郡主不要怀疑我,那都是误会,误会。”周瑶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她很想快点将晋宁送走送出这个院子。
晋宁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她很可能就喘不过来气了。
反正晋宁手里没有切实的证据。
周瑶不想与她对视,可是总感觉自己身上有道炽热的目光游离。
她知道自己对郡主没有什么对得起的,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今儿救自己一命的的确是郡主。
可是。
周瑶一直垂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她忽然开口,双眸中亮晶晶的:
“那夜——”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不为别的,只是她刚刚好像在窗户外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那身影的身形修长,从黑暗中来,亦去往黑暗,最终淹没在黑暗之中。
仿佛,天生如此。
“哪夜?”晋宁眼神忽变,面露疑色,焦急的问道。
可是,没有可是。
一瞬间,冷汗四下,周瑶想开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她眉头微皱,顺着唾沫将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周瑶艰难的开口。
这个选择,对于内心深处许是光明磊落的她,岂止是难。
是异常的艰难。
“我有些不太舒服,郡主还是先请回吧。”周瑶低声喃喃着,心口与后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无论这是不是大不敬,她都不想再管了。
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