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景泰帝为儿子准备的精锐中的精锐,东宫安保成员肯定是这个时代合格的勇士。
但当朱见济尝试着让他们排成方队,没事齐步走两步的时候,这些人就社会性死亡了。
因为里面竟然有不少手脚不协调和左右不分的。
朱见济前世好歹是个大学生,是经历过高中大学两次军训的新时代人才。
他怎么能够允许大明正规军连个齐步走都弄不来?
虽然有些人评价军训的程度是在逗小孩玩,但对比起旧时代的军队素质,像大学那种只接受过半个月军训的人拉出去,只是看个气势,就能把“强军”的架子撑起来了——
清末曾国藩训练的湘军厉不厉害?
在甲午战争中,对上半德式的日本军队同样一触即碎。
这是两个时代的不同。
甚至于在现代国与国之间,朱见济前世经历的军训,搁在其他国家嘴里,就是在训练民兵。
古代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差别,就像大明的读书人和现代初中生的知识储备一样大。
朱见济在互联网上深耕多年,坚信连排队都排不好的人是不配组建强军的,连左手右手都分不清的人更是不配为自己服务的。
于是小太子盯着自己的三百猛男保安,面色深沉。
朱仪在旁边看的焦虑,生怕太子殿下觉得哪里不好,然后怪罪才执掌六率不到十天的自己。
其实他一上任就在努力工作了,但这么短的时间,是训练不出效果的。
而且朱仪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把人召集过来列队指挥左转右转。
这是皇家隐藏的练兵之法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们不行,”将六率整体检阅了一遍后,朱见济失望的摇头,很严肃的告诉这三百人,“很不行!”
“我等自是军营里出来的,也算身经数战,太子殿下怎么觉得我等不行?”
“就是,要只是听人指指点点,当个提线木偶转东转西,谁不会做?总不能因为我们没及时反应,太子就能一句话否定我们的功劳吧?”
三百人里面自然也有敢于直言的勇士,对于朱见济的嫌弃表示出了十分的愤怒。
他们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细致刻板的训练,自然也瞧不起这种枯燥乏味的行动。
“你们几个,既然有自己的话要说,那就站出来!”
朱见济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让有疑问的人出来走两步。
于是从人群里面,走出来了四个人。
按照朱见济的划分,东宫六率的三百人里,除去朱仪这个总率长,又分五十人为一率,什么卫率、清道率、监门率,都组建了起来。
而在每率之下,又将十人分成一队,设立队长,于右臂上方绑金丝,腰系红带,用以区别。
而站出来的这四个,都是小队长。
朱见济明白他们为何不满——
能够被挑选到东宫,证明他们的确有些本事。
而朱见济此前了解过,他手底下的三十个小队长中,很多都是出身平民的。
能从底层爬到如今地位,除了锻炼出他们的实力,也增长了他们的傲气。
小太子第一次检阅他们就满是嫌弃,直接让这些人逆反了。
他们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朱见济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只见小太子双手扶腰,扣住玉带,神色冷漠的看着他们,问道,“此处是东宫!”
“尔等为东宫之臣,孤为东宫之主。”
“在这里,孤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必让尔等辩论!”
“出列者先做一百个伏地俯卧,之后再由总率长朱仪定夺!”
站出来的那四个更显得气急,但高大威武的朱仪向前一站,虎目一瞪,“还不快尊太子敕令!”
这些天下来,这些率卫还是很尊重朱仪这位长官的,不仅因为他是名将之后,而且以身作则,做的训练都比手下人多出一倍。
于是那四人纠结一阵,最后还是强忍着委屈,按照朱见济的要求做起了俯卧撑。
起初还觉得小太子这样的吩咐是羞辱人,俯卧撑没什么难度,结果四人做到五十来个就受不了,粗喘手抖,大汗淋漓。
“要你们队列整齐不行,要你们伏地起卧还是不行,就这样还敢跟孤说自己是精锐?”
“孤训的就是精锐!”
“从今天开始,孤会每天指挥你们练习这些东西,直到你们令行禁止,绝无二话!”
“此前召集,孤也提过,在东宫做事,孤为你们提供一日三餐衣食花销,每月一两银子的俸禄。”
“此等花费,你们要是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那就逐出东宫,远离孤的视线!”
朱见济端起太子的架子,微胖的身躯里竟然也积蓄起了一些不容人小觑的威严。
更何况身边的朱仪和马冲就是他的专业捧哏,有这两位的衬托,朱见济的话再无人敢反驳。
这些桀骜的东宫侍卫们也总算明白,他们来这里不是陪孩子玩的。
见到底下的三百勇士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为谁服务,朱见济才颇为满意的离开,留下朱仪按照他的吩咐,继续训练这群人分清左右,能够像合格的工具人一样,被长官指挥着指哪打哪。
第一天,东宫侍卫手忙脚乱。
第二天,在朱仪的尽职尽责,还有朱见济的时刻监督之下,他们勉强认清了前后左右。
第三天,有一支小队完成了不太整齐的齐步走,获得了太子的嘉奖——让他们当着另外两百多人的面,吃上了香喷喷的红烧肉。
馋的底下人疯狂的咽口水,然后更加卖力的训练。
可因为“齐步走”这些玩意儿不只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起码得小队里五个都整齐划一才行。
于是进度在这里减缓。
不过效果起码有了体现。
朱仪出身将门之家,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当人集合在一起,所有动作都如出一辙时表现出的震撼。
力量感绝对是成倍增长的。
而且还极端的适用于强迫症。
朱仪觉得小太子当真是个天才。
对此,朱见济则表示自己也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要不是有后发优势,他这个天才人设哪里立得起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六率、皇庄的建立逐渐完备,刚刚减轻了一点压力的皇太子又立马给自己找了新的工作——
在景泰五年的春天即将到来之际,朱见济又一次以景泰帝名义召集了六部长官和内阁诸位阁臣开会。
在朱见济跟着景泰帝上了一个多月的早朝后,臣子们也习惯了小太子参与朝政,甚至在朱见济提出了一些有见地的措施后,有些臣子朝奏时还会特意去询问下太子殿下的意见。
因为景泰帝的放权行为,让大臣们意识到,除了于谦这位实际上的宰相外,帝国又多了一个可以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皇权代理人。
朱见济不但是未来的皇帝,在眼下也可以代替他父亲行使部分皇帝的权力了。
所以即便太子年少,但身份特权带给他的威严已经非同小可。
特别是内阁。
在景泰帝的宽松管理下习惯了划水和互相攻击的几位阁臣现在天天都被朱见济盯着上班,还给他们规定了具体的上下班时间。
各人做各事,票拟完呈递上的奏疏后要先给皇太子过目,然后才由司礼监呈交景泰帝,效率都提高了不少,风气也被迫改善了点。
像陈循好不容易送走了跟自己斗争的高谷,结果迎来了比高谷更难戳动的太子殿下,哪里敢耍内阁首辅的架子?
而景泰帝那边,对于自己的儿子显然极端信任,多次和美人磨合感情结果被送来的票拟打扰后,还跟儿子抱怨过,
“青哥儿是太子,为父全权委托给你办事,内阁有什么你自己朱笔批阅便代表为父的意思了,没必要让司礼监送来。”
于是一堆票拟在司礼监手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朱见济手里,附赠的还有景泰帝给他的一支朱笔让他批红。
在朱见济的常超发挥后,习惯当甩手掌柜的景泰帝完全不管儿子的年纪,以及他隔几天要去文华殿上课的事,让他闲着没事直接当代皇帝算了,帮自己承担工作压力。
但朱见济并不愿意。
虽然掌权的感觉很美妙,但当你辛苦工作的时候却看到某些应该干活的人在享受快乐生活,这种落差还是不能容忍的。
而且流程必须要走!
景泰帝是皇帝,朱见济作为太子,是不能够直接把他爸给省略掉的,他需要尊重皇帝,然后也能理直气壮的让别人尊重自己。
大事必然向景泰帝汇报,也不会让他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白板,从而产生权力流失的错觉。
即便统治者的脾气再好,当他认为自己的权力在被人窃取时,总是会翻脸的。
所以朱见济需要维系良好的父子关系,杜绝一切有可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