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晴琢磨了一阵，忽然一拍额头：“真是笨了，芳芳和阿茹不一样，有名有姓，和秀才发生过什么，直接去找她问不就是了。”

她抬头看了天色，对郭明道：“还不是很晚，郭大哥，你跟我去趟宜春楼，会会这位芳芳姑娘。”

郭明也有此意，把包着人头的包裹小心翼翼地交给几名捕快，叮嘱他们先送回验尸房，然后和姚晴一起去了宜春楼。

宜春楼在淮河流经淮安城的中段，左近一带的河面最为宽阔，两岸的楼宇也最高最密集，是淮安最繁华的地方。

两人一猫来到宜春楼门外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但附近依旧灯火通明，两岸弦乐笑语声阵阵传来，水面上也游船无数，十分热闹。

宜春楼是淮安城规模最大的青楼之一，光院落就有前后三进，来得起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姚晴和郭明进门后，跑堂的伙计见两人穿着捕快服，其中一个还是女的，没多少油水可捞，将两人领到外堂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落了座，就转身离开了。

“这里的伙计狗眼看人低，”郭明摇头道，“我们想见芳芳姑娘恐怕没那么容易。”

姚晴去过一两次青楼，都是图稀罕，进去喝了几杯水酒，这么大的青楼还是第一次来，对里面的规矩不甚了了，问道：“郭大哥，这话怎么说？”

“姚捕头，这你就不懂了，”郭明笑道，“青楼有四等人，一等人进屋睡姑娘的床，二等人窗外空张望，三等人堂下听听声，四等人连屁都闻不上……”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对姚晴提这些低俗的玩笑话不太妥当，咳了一声，道：“水香阁的掌柜说芳芳是宜春楼四大花牌之一，不搬出金山银山，恐怕很难见到她。”

“柳朝元还不是能把她请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这种地方，柳朝元是贵客中的贵客，芳芳搭上这样的金主，青楼肯定不会让她接待其他客人，以免惹柳朝元不高兴，我们想见她难上加难。”

“同知的儿子是贵客，知府的女儿就不贵了么？”姚晴哼道，“我今天偏要见到这个芳芳姑娘。”

她话是这样说，但知道面子这种事，向来都是别人给才有，自己硬要就没意思了，而且知府之女来青楼耍横逞能，传出去也不好听。

想了想，笑道：“郭大哥，我这里有个主意，绝对可以见到芳芳，不过得委屈你一下。”

“什么主意？”郭明好奇地问。

“你假装奉柳朝元之命，带芳芳姑娘出去和他私会，”姚晴笑了笑，“我开门直接把人扣住，等案子结了再说。”

“这倒是个办法，”郭明发现姚晴虽然办案的经验不多，但头脑十分灵活，“不过我们把这位芳芳姑娘带去哪里比较好？”

“先见了她的人再说，”姚晴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把一位青楼头牌安置在哪里，“我去外面租艘蓬船，在岸边等你，咱们在船上审她，不怕她跑了。”

“好，”郭明点头道，“姚捕头，我一定把芳芳带过去。”

姚晴抱着橘猫出了宜春楼，来到河边，虽然已经夜深，但岸边依旧有不少蓬船等生意，她找了艘新些的蓬船，嘱咐艄公在岸边候着，然后站在船首等待。

郭明这边也非常顺利，宜春楼确实没再安排芳芳接待其他客人。

郭明身为捕快，柳朝元又是官府里的人，他说来接芳芳姑娘去和柳朝元私会，无人怀疑。

成功把人带出宜春楼，借着两岸的灯光望见姚晴，走了过来。

顾北一直很好奇青楼四大头牌长什么模样，趴在姚晴怀中，看着这位芳芳姑娘。

身为知名花娘，芳芳的容貌确实没话说，面如凝脂，肤如嫩玉，眉眼流盼动人。

身着淡色侍女宫裙，肩披夜裘，怀中斜抱一把枇杷。仪态优雅，神情素净。

非但没有一丝风尘气，反而比姚晴这种真正的富家大小姐还像几分大小姐。

顾北从秀才的死状出发，怀疑芳芳和鬼怪妖祟有关，但第一印象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切换到另一种视角观察，芳芳体内确实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妖力，就和姚晴一样，是个活色生香的绝代佳人。

这就奇怪了，秀才是怎么死成那副德性的？

姚晴打量了一眼芳芳，不动声色地道：“芳芳姑娘，我们奉柳公子之命，接你前去一会，请上船吧。”

芳芳也在打量姚晴，忽然温婉一笑，道：“柳公子爱惜羽毛，即使想见我，也不会安排一个捕快过来，我原本就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恐怕是姚捕头想见我吧。”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语速也不急不缓，听在耳朵里，让人觉得说不出来的舒服。

顾北身为橘猫，听到这种声音，胸口都凭空生出一股亲切感。

姚晴没想到刚见面目的就被识破，好奇地问道：“你认得我？”

“不认得姚捕头，也认得姚捕头怀中那只猫，”芳芳又温婉一笑，“整个淮安府，只有这一只双瞳异色的金色虎斑猫。”

“前阵子知府大人悬赏过它的下落，它这样温顺地趴在你怀里，你自然是它的主人，姚晴姚捕头。”

她顿了顿，接着道：“柳公子安排谁来接我，恐怕都不会安排姚捕头来接我，所以我觉得很可能是姚捕头你想见我。”

姚晴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清楚她和柳朝元的关系，道：“你知道的事情看来不少。”

“姚捕头见谅，我并非炫耀，”芳芳幽幽地道，“我这样的身份，处在这样的环境，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得知道一些，否则客人说起来，我一句话也接不上，岂不是扫了客人的兴。”

她微微偏头，看着地面，仿佛在顾影自怜，没来由让人生出一股怜惜之情。

“我没见怪的意思，”姚晴道，“既然你看穿了，我就实话实说，确实是我想见你。”

“姚捕头既然租了船，咱们就到船上说吧。”芳芳也没问什么事，抬起一只手，踩着舢板晃悠悠地向船上走去。

姚晴自然而然地捉住了那只手，防止芳芳脚下不稳摔进水里，只觉那只手绵若无骨，柔滑丝凉，摸着十分舒服，忍不住道：“你的手可真软。”

“姚捕头的手也不硬。”

芳芳温婉一笑，反手把姚晴的手拉住，借力登上了船板。

夜风西来，吹得她衣袂飘舞，好似要凌空飞去。

“外面有些冷，咱们去舱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