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
杰丹的主人卡尼尔对突然出现的人影微微鞠躬。明明光线还很充足,也没有兜帽袍子等遮挡物,但却看不清面前人影的样子。
“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在那群老古董发火前,你必须离开这里,我的投影没有多少时间,你尽量长话短说。”
“是,圣女已经安全送到目标的身边,我对圣女使用了记忆消除魔法,在短时间内记忆不会自动恢复,代号镜像顺利完成。”
“那么目标是否是我们这边的人?”
“根据测试,目标应该只是个普通人,但体术却很强,如果不是属下压制了一号的魔术,一号会被逼的直接动用魔术。”
“是吗?”
说完人影渐渐扭曲,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实,最后消失在虚空中。
杰丹的老板丹尼尔送走上司便也快速离去。
隔天早上
夜月幻又用幻书回到了苏瓦尔,接着在古雷温的召唤下,再度来到苏瓦尔警政署。
大批警员在查理斯德吉瑞车站对面的红砖建筑里来回奔走,看来正忙着处理昨天事件的后续相关工作。
昨夜遭逮捕的卡尼尔及其党羽,已由警政署进行侦讯。
卡尼尔意外地干脆认罪。他是世界大战中劫掠苏瓦尔王室宝物库的歹徒之一,以此为本钱获得巨款,买下百货老店杰丹。百货公司成为犯罪舞台,在大战结束后短短六年里,卡尼尔的事业急速成长。
另一方面,受到保护的小孩则收容在医院里。似乎打算等待恢复之后再一一讯问。
同为案件关系人,在杰丹门前徘徊的老婆婆也受到警方保护。从她那里同得有关失踪女儿的证词,至于她女儿的下落,也会和其他消失在黑暗中的人们一起搜索。
老婆婆在房里脱下外套,乖乖坐在椅子上。污秽外套中不停摇晃的怪东西一一摊在大家面前。看来似乎是饰有蝴蝶结的女帽、皱成一团的洋装以及包包,全都用绳子挂在脖子上。警员说明,那应该是失踪女儿的物品。这正是那个怪谈的起源,在褴褛衣衫中摇晃之物的真相。
一名警员跑来通知与夜月幻同行的古雷温,表示警政署长席纽勒等官员要求报告,于是古雷温便匆忙消失踪影。闲得发慌的夜月幻坐在小会客室里,突然想到什么,对着站在走廊上的警员说:
“可以借个电话吗?”
“可以是可以,请问要打到哪里?”
“打给女朋友。”
警员用着奇怪的眼光看了看夜月幻后点点头,带领夜月幻前往有电话的房间。
夜月幻道谢后拿起听筒,请接线生接到圣玛格丽特学园。向塞西尔老师说明状况,并请她将电话转到维多利加的特别宿舍。
经过一晚,感冒大致痊愈的维多利加,心情糟得吓人。虽然昨天因为感冒而收敛许多,可是也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维多利加德布洛瓦
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先别管这种小事,维多利加”
这种小事!?
维多利加大声抗议。但可能因为讲电话的关系,维多利加说话态度强硬。虽然常常被夜月幻吃的死死的但是透过电话,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就没那么可怕。
“你昨天发烧,状况不是不太好吗?既然你已经好多了,我有些事要告诉”
维多利加说道:
迷题对吧?
“嗯”
夜月幻点点头。
不要。
“不要!?为什么?”
对于夜月幻的抗议,维多利加也以强硬的抗议还击:
告诉你,我最讨厌无聊了。所以找到混沌就会收集碎片重新拼凑,这么一来才能稍微排解一点无聊,心灵也能得到平静。不过也只能维持极为短暂的时间而已。
“嗯?”
只不过呢,对于这些重新拼凑的东西,是否要更进一步语言化,向你们这些一无是处的凡人解释,就要看我的心情而定也就是说,我现在没那个心情。我挂电话了,幻。
“不行!”
听到夜月幻的叫声,维多利加像是吓了一跳,回了一声:不行!?
一阵交锋,像是认输的维多利加叹了口气:
告诉你,我知道了
勉勉强强开始说明。
幻,你知道吗,我虽然在发烧,却无聊得要死。
“应该是发烧得要死才对吧?”
闭嘴。为了打发无聊,我阅读一个年轻僧侣留下的手记,记述在某个中世纪修道院发生的事件。
夜月幻一脸笑意,虽然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话题是什么,但要是惹恼维多利加也很吓人,只能安静倾听维多利加说话。
事情发生在来自苏瓦伦大教堂的主教大人大驾光临的夜里。就在村民想要展现深厚信仰的当下,发生两起事件。一件是富裕的商人家里的银器遭窃事件另一件是村外的农家猪只被偷事件。村民非常愤怒,连忙在主教大人抵达前逮捕两个事件的嫌犯。他们指称偷走银器的是流浪汉、偷走猪只的是贫穷的农家少年。他们各自泣诉自己是无辜的,但是愤怒疯狂的村民根本听不下去。就在他们即将为了不承认的罪行受罚时主教大人到了。
“嗯”
主教大人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开口表示原谅他们。然后还对着修道院的僧侣说了谜样的话他说:“我也原谅你们。”手记到此结束。这时偷了银器和猪只的僧侣
维多利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带叹息:
那些僧侣正是犯人。村民们把两个事件当成个别的独立事件处理,各自找到相符的犯人,硬是将嫌犯定罪。但是你仔细想,同一天夜里竟然发生两个事件。告诉你,这可是在平常根本不曾出事的村子。不是应该从这两个事件是相同的犯人、为了同一个目的的方向来思考吗?也就是说,在那个夜里,有需要银器与猪只的人。他们才是犯人。
“为什么需要银器与猪?”
嫌麻烦的维多利加还是回答:
当然是为了款待主教大人啊!
“好吧,他们也活该。”
嗯,他们的修道院非常贫穷,但却不想被主教大人发现他们如此贫穷。应该是担心修道院会因此关闭吧。其实只要僧侣向村人低头,开口要求借用银器,要来猪肉就行了。可是他们却没这么做,反而犯下窃盗罪行,只能一边颤抖,一边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捕写下手记的年轻僧侣似乎没有参与,直到最后还是不了解事情真相。他的手记中写着,似乎因为村里发生的事件,修道院里传出僧侣祈祷声,还笼罩在仿佛血腥味的气息里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可以了解了吧?那不是罪恶的气息,而是有人把猪杀了,不是吗?
姑且不论搞不清楚状况的年轻僧侣,迟来的主教大人立刻就查觉这件事。于是他拯救被囚禁的人们,并已原谅僧侣的罪。年轻僧侣似乎没有发现之间的关联性但是主教大人在回到首都之后,便调整了修道院的营运经费。告诉你,就是这么一回事。
夜月幻这才发现维多利加说明结束,正打算要挂断电话,赶紧问道:
“怎么一回事?”
我还没问问题啊。
不知所措的沉默从听筒传来。无计可施的维多利加只得继续说:
这次的事件也是一样。虽然是不同的东西被偷,但是犯人、目的都是相同。偷走银器和猪只的犯人是修道院,偷走美术品与消失人们的主谋是杰丹。能够重新拼凑混沌的碎片,就隐藏在你的叙述里。例如从殖民地带来的赃物,以及罗曼诺夫王朝的宝物。
“嗯?”
安娜说过,“恶魔仪式”之后,有一名少女消失她是在拍卖中被卖掉了。那天夜里,变得冰冷、包着绷带、放进棺材里送回来,也只是安娜塔西亚这么认为。事实上那并非少女的尸体,而是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从殖民地带进来的赃物。告诉你,那可是收藏家争相购买的东西。恐怕是从殖民地埃及送来的木乃伊吧。
“原来如此。安娜把送进房里的赃物木乃伊,误认为是那天晚上因为恶魔仪式消失的少女”
没错。而且那个房间里,还有俄罗斯革命之前被带到欧洲,消失在黑暗中的罗曼诺夫王朝宝物。
“是吗?”
安娜塔西亚曾经提到,有两个头的老鹰。
“嗯”
“双头鹰”正是罗曼诺夫家的徽章。
“这样啊。”
在那个秘密房间里的美术品,一定有罗曼诺夫家的宝物。这样你懂了吧,幻?
夜月幻点点头:
“呃懂了”
笨蛋、连我语言化之后还听不懂的可悲的凡人、一脸蠢样的幻,你懂了吧?
“维多利加,你说话要是再不客气一点,小心哦”
就在夜月幻端正姿态,不怕死地打算反驳维多利加时,房门打开,古雷温走了进来。
夜月幻虽然说了声“再见了,维多利加。”打算挂断电话,但是回过神来电话已经被维多利加先挂断。夜月幻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维多利加这变化速度是不是太快了,要是我在她身边,她就乖的跟一只小绵羊一样,但
电话那头的维多利加叹了气:
“马上就要开始了幻”
偌大的房间中只徘徊着少女孤寂的回音,没有任何人听见,亦没有任何人感叹
最后以微妙的表情瞪视听筒,最后只能叹口气:
“维多利加,你啊”
轻轻把听筒放下。
古雷温的背后跟着警政署长席纽勒。席纽勒署长大声说:
“古雷温,你找回苏瓦尔国宝蓝蔷薇可是大功一件,就连国王也龙心大悦。不过”
席纽勒耸耸肩,声音里面混杂着微微的疑惑:
“不过你身为布洛瓦侯爵嫡子,却为了国王找回蓝蔷薇,这不是有点讽刺吗?”
“是吗?”
“是啊。国王可没有忘记喔。过去打算掌握这个国家的炼金术师利维坦事件,以及之后的世界大战里,布洛瓦侯爵家的地下活动”
“一切都是过去的事。”
古雷温随口扔下一句话。席纽勒署长面露微笑,似乎是以沉默反驳。然后又耸耸肩:
“等一下到我的房间来一趟。我虽然不在里面,不过有个想见你一面的人。对了年轻人,你也一起过来。”
看着夜月幻说完之后便匆忙离开。
古雷温和夜月幻前往席纽勒署长位于四楼的警政署长会客室。
和夜月幻沉着的态度相比,古雷温不知为何咳了几声、拉拉西装的衣角、整理头发,然后叹了一口气。为此感到不舒服的夜月幻侧眼看了好几次。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自己不行也没法啊。
总算来到四楼,电梯的铁栅栏打开,发出“嘎答嘎答”的巨大声响。古雷温立刻大步踏出电梯,却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摔倒。古雷温连忙伸手抓住夜月幻的衣角,不过夜月幻会让古雷温得逞吗?答案当然是不了,夜月幻挥手打掉抓住他衣角的古雷温的手,结果可想而知了。
古雷温面无表情站起身来,整理发型。
打开会客室的门,听到一阵愉悦的笑声。一个大约十岁的俊美蓝眼少年,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事而捧腹大笑。让少年发笑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少妇穿着没有什么缀饰的褐色高雅洋装,年龄看来只有二十出头。褐色的直发似乎很少保养,缺乏光泽又干枯。
“有趣吗?有趣吗?”
“哈哈哈哈!”
少年又捧腹大笑。夜月幻看了一眼少妇的表情。夜月幻也笑了笑。
这名少妇用双手捏脸,做出很有趣的鬼脸。两手一动就变成另外一张比刚才更有趣的脸,简直有如变魔术。
但如此欢愉的气氛下,古雷温一脸苦涩模样,眼睛看着这名少妇,用力叹口气。
这位女士似乎越玩越开心,好不容易才发现古雷温不太高兴,连忙把手从脸上拿开。
出乎意料这么,说虽然有点失礼,有着贵族姿态的她的确是个大美人。如果不做鬼脸,而是在购买衣物、整理发型上多花点心思,一定是个美丽的贵妇。夜月幻点点头。
蓝眼少年用手背擦掉因为笑得太过火而浮起的眼泪,对着夜月幻打招呼:
“哟!”
“咦?”
夜月幻仔细端详少年的脸。
蓝色眼珠搭配近乎纯白的肌肤,看来是个相当聪明的少年。虽然身高只到夜月幻的胸口,身材甚至比维多利加还要娇小夜月幻应该没有这样的朋友。
就在夜月幻发愣时,少年不耐烦地说:
“你还真是健忘啊。笨蛋中国人。”
“?”
夜月幻偏着头,直盯这名少年。他可没有记男人的习惯,除非是一只吉秀
“是路奇!我是路奇。”
谁啊,这是?
想了想夜月幻终于想到了,这个男孩正是那个记忆力绝佳的街童路奇。看到夜月幻大吃一惊,路奇得意地搓搓鼻子:
“听说他们要送我去上学。这位席纽勒夫人是名志工,资助聪明的孩子到学校。我要去寄宿学校了。”
路奇报出沿海都市某个学校的名字。得意洋洋地不断重复要到学校念书一事。
夜月幻不假思索地朝着那位女士警政署长席纽勒夫人的方向看去。
席纽勒夫人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大方地点头:
“昨天从丈夫那里听到这个事件,我便表示要尽量为那些可怜的女孩做些什么,并且照顾这位帮了大忙的孩子。”
“这样啊”
夜月幻盯着席纽勒夫人一本正经的脸。的确散发出符合警政署长夫人的威严,但不知为何,夜月幻觉得她像个好动的小孩子拼命挺起胸膛,努力想要装出大人的模样。最后实在忍俊不住,不由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人急忙说道:
“怎、怎么?为什么笑我?喂、告诉我啊,古雷温!?”
“对、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只是想到刚才的脸一不小心”
“啊、那是我小时候的拿手把戏。对吧,古雷温?”
夜月幻面带笑容来回看着席纽勒夫人与飞机头古雷温。古雷温还是一脸苦涩的表情,冷漠地看着地板。
席纽勒夫人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眼泪:
“不过我倒是很久没见到你了,古雷温你的发型还是和以前一样奇怪。”
“你的脸才是奇怪,贾桂琳。”
夜月幻收起笑容,偷偷看着两人。
贾桂琳正是古雷温昨天在查理斯德吉瑞车站下车,在月台上错认陌生女性时,脱口而出的名字。当时古雷温一脸焦急又悲伤的怪异表情,一发现认错人就变得消沉
“那个、您是贾、贾桂琳夫人吗?”
“是呀,怎么啦?”
“没、没有请问您和飞机头是?”
“飞机头?”
“咯,就是古雷温。”
夜月幻一脸嫌弃指了指古雷温的头发
“真是个好玩的名字,我和古雷温是青梅竹马。古雷温以前的发型才不是这样。外表英俊潇洒,女孩子都很迷他喔。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
古雷温简短回答。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个,所以现在”
“自从我丈夫当了警政署长,我身为警政署长的妻子,也参加保护受害儿童等慈善活动。不过昨天听到古雷温因为工作来到苏瓦伦,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对警察工作有兴趣的?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呢。是吧?”
“”
古雷温默默不语。然后小声说:
“把我们叫来这里,是为了报告这孩子未来的安排吗?”
“对啊。我想你们多少会想知道。还有古雷温,我也想要和你见上一面。”
“那么,事情已经结束了吧!”
古雷温简短地说完一句,便转身朝门走去。夜月幻也急忙追赶在后。席纽勒夫人和路奇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离去。
“啊,对了,古雷温!”
“什么事?”
“你立下大功了,真是恭喜你。你真是厉害呢,我可是很得意有你这种从小到大的朋友。所以,请你不要再说我们已经不是朋友虽然结婚之后就显得有点疏远”
“”
古雷温打开门,走入走廊。
似乎打算就这样离开,又好像想起什么,眼睛看向会客室。
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今天、那个、可以见面真是太好了。贾桂琳。”
“是啊。下次见啰!”
“嗯”
古雷温关上门。和夜月幻并肩慢慢走在警政署的走廊上。
古雷温脸上浮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是悔恨、又好像是悲伤简直就是玩具被抢走的小孩,不甘心的表情充满孩子气。
夜月幻在旁边观察。
嗯,这就是长得帅的悲哀,居然比不过那个三四十岁的大叔,还好我长的普通
因为夜月幻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古雷温的脸,古雷温虽然想当做没看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大叫:
“别再用那种看可怜虫的表情盯着我!”
“抱歉,抱歉,只是你那表情太戏剧了。”
夜月幻一边笑着一边自顾自地对古雷温说,完全把古雷温的苦瓜脸当成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