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太阳正当空，冬日的暖阳照在雪地上，折射四散，丝丝暖意丝丝寒意。

沈氏虽然嘴上嫌弃苏炑沉，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三年不见，自己儿子在外面刀尖上搏命，心中也是万份牵挂。

算好时间，沈氏就在门口等着迎接二人，眉目间是掩饰不了的期盼。

苏嘉本来也应该一同前往的，但上午沈氏发现苏嘉又开始咳嗽了就让她呆在嘉园不许出门，说那不着调的有什么好接的。耐不住苏家撒娇，只让她中午过来吃午膳，算是接风宴。

不一会儿，苏府的马车就到了苏府门口，苏炑沉骑着骏马缓慢的随着马车走着，到了苏府门口，看见等在那里的沈氏，一跃下马。

小妹怎么没来？

苏丞相下了马车，走在前面，苏炑沉随后，沈氏面色激动，拉过苏炑沉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

“你这小子，你阿爹不让你练武你就你一走了之了？幸好打了胜仗，没给你舅舅和我们家丢脸。”

沈氏到底是将门之女，虽然舍不得儿子，但还是有风骨的，坚毅刚强，没有掉眼泪。

苏丞相轻轻拍了拍沈氏的背，无声安抚。余光里没看到苏嘉的身影，开口询问妻子。

“你们有话，回去再说。嘉儿怎么没有过来？是不舒服吗？”

苏嘉从小就和苏炑沉亲近，没有来迎接也是有些奇怪，苏丞相第一时间就是觉得苏嘉又得了风寒。

沈氏看了看苏炑沉安然无恙，也收起了担忧，听到丞相的话，又恢复了对儿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嘉儿上午有些不舒服，估计是受了寒气，不过我请府医看了，不严重，只是有些咳嗽，去去寒应该就好了。我没让她出门迎接，这个三五年不着家的哥哥，有什么好惦记的。”

苏炑沉听到苏嘉不太舒服薄唇紧抿，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拈着。

“我先去看看小妹。”

沈氏看了一眼他的装扮，一脸无语。

“你先去把你的衣服换了再去嘉园，你这一身戎装是要吓到你小妹吗？还有你这一身寒气过给你小妹怎么办？现在你屋子里去去寒再过去。”

苏炑沉定了定，点了点头，抬脚往苏府走。

苏丞相叮嘱，“见了嘉儿就和她一起来你阿娘的枫园用午膳吧。”

苏炑沉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细看之下还有一些匆忙。

苏丞相扶着沈氏也进了苏府，吩咐下人准备午膳，今天加餐，全府共庆。

——

嘉园，苏嘉看着院落边长势旺盛的一枝红梅，突发奇想要在院子里作画。

右怜和琅嬅阻止未果，只能准备工具让小姐不受寒。

院子里的石凳上放上棉蒲，苏嘉坐在上面作画，旁边准备好的炉火烧得旺盛。

右怜走到苏嘉旁边，叹了口气，手上将苏嘉的斗篷紧了紧，还是忍不住嘟囔。

“小姐要作画屋子里也是可以的啊，将窗子打开也是可以看到这一簇红梅的，小姐干嘛非要在院子里作画，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瞧，刚出来这一会，小姐的手都冻的红彤彤的。”

琅嬅也忍不住嘟囔，“小姐上午还咳嗽，现在再受了寒气怎么办？小姐您就回去吧。”

嘴上埋怨着苏嘉，右怜和琅嬅手上却是连忙将手炉给苏嘉安排上，让苏嘉先停笔暖手在作画。

苏嘉听着右怜和琅嬅的声音一时好笑，自己在外游历这么些年，其实什么苦什么累也都吃过受过了，虽说会有些风寒，但也不是很严重，吃几贴药就好了，反正自己早就习惯了。

但也许正是因为右怜和琅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愈发的娇贵起苏嘉来。苏嘉也不多让，毕竟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有条件的时候苏嘉也不亏待自己，没必要的罪苏嘉也不受。

苏嘉叫住忙这忙那的右怜和琅嬅，“好啦好啦，我真的没事。好右怜好琅嬅，你们别忙了，快到我旁边来，我马上就画好了，你们帮我看看画的如何。”

就知道小姐一直都是这般固执的脾气，说了也是无用。琅嬅和右怜无奈的站在苏嘉旁边，看着她继续作画。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着，苏嘉的画也在慢慢成形，不是别的，正是初晨见到的那番景象。只是在苏嘉的画上多了那一则尚未到的日出，以及一个迎着日出缓缓在官道上行走的男子，骑着骏马，一身戎装，清冷孤傲。

苏嘉似是没想到自己会画出此情此景，怔住了。

右怜和琅嬅刚看清小姐的画，就看到苏炑沉走了进来，连忙行礼。

“公子”

耳畔传来右怜和琅嬅的声音，苏嘉回过神来。一转头便看到苏炑沉，身姿挺拔，英气逼人，少了早上的戎装，不再威风凛凛，敛去了一身血气，显得风度翩翩。

一别经年，离别时的场面历历在目，苏嘉抿了抿嘴，拢了拢斗篷就朝着屋子里走。

苏炑沉一进院就看到了苏嘉，还是穿着一身粉色衣裙，但是更加端正，少了一份稚气，多了几分沉静。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作画，阳光打在红梅上，折射到苏嘉的脸上，金灿灿的。

他们已经五年没有联系了，甚至苏嘉连一封信都没有写给他，就连三年前他要去北疆苏嘉都没有和他说话，只是在远处给他送了行。他一直以为苏嘉还在生他的气，不敢打扰她，就连她及笄也只是给她找了治疗寒症的药和礼物一起寄回来。

此刻再见，苏嘉那样瘦弱娇小，一下下打在苏炑沉心上，让他愧疚不已。看到苏嘉往屋子里走，苏炑沉怕自己又让她生气，这么多年没见，他不敢唐突，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右怜看小姐突然转身的走了，急忙将石桌的东西收拾以下，走到苏嘉旁边。琅嬅顺手将小姐的画收起来，在苏嘉走到门口的时候问，“小姐，这画还要吗？”

苏嘉没有再往屋子里走，也没说话。

右怜看了一下苏炑沉，试探开口，“小姐可要将这画送给大公子？”

苏嘉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苏炑沉，轻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话继续往屋子里走。“他爱要不要。”

右怜知道苏嘉的意思，走过去把画递给了苏炑沉。“大公子，这是小姐刚刚在院子里作的画，大公子看了就知道了。”

苏炑沉展开画纸，一幅初晨归人的画作便映入了他的眼中。

是他自己！

苏炑沉捏着画纸眸色渐深，深深地看了几眼，将其折叠放到胸口，往苏嘉屋子里走。

苏嘉背对着门口，小口喝着琅嬅准备的姜茶，没有扭头看苏炑沉，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一样。

苏炑沉站在苏嘉背后一寸站住，看着苏嘉慢慢将姜茶喝完，才开口说话。

“咳，嘉儿画的很好，哥哥很喜欢。”

苏嘉没有说话。苏炑沉一直看着苏嘉，静静地等着。在他以为苏嘉不会理他的时候，苏嘉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很喜欢就不要放在怀里让它皱巴巴，应该裱起来放在屋子里日日欣赏。”

苏炑沉愣了愣，从怀里把画拿了出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苏嘉转过身看着苏炑沉，轻叹了一声，轻若无声。“哥哥怎么还是这般呆傻呢？”看着发呆的苏炑沉，一字一字的轻轻说着，笑颜如花。

苏炑沉一时晃了神。

苏嘉没有在意苏炑沉的呆愣，让琅嬅接过苏炑沉手里的画，拿去裱画然后送到哥哥的竹园。“右怜，哥哥去了一趟北疆傻掉了，我们去阿娘那里用午膳吧，让哥哥自己在这呆着，我饿了。”

右怜没有应声。

苏炑沉把东西交给琅嬅，看着苏嘉。“你们先出去，我和小妹说会话就带她过去用膳。”

苏嘉没有说话低头把玩着茶杯。右怜和琅嬅交换了一下眼神，退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守着。

苏炑沉坐到苏嘉旁边的位子上，看着苏嘉这般样子，轻轻开口。“嘉儿，对不起。我……五年前……”看着苏嘉仍然低头，苏炑沉抿了抿嘴，“错过了你的及笄礼，哥哥很抱歉，错过的这些时间哥哥以后补给你。”

苏嘉放下了杯子，揉捻着手指。

苏炑沉有些焦急，拉住苏嘉放在桌子上的手腕，虚握着苏嘉的手腕，但他手上清明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心情。苏嘉抬头，苏炑沉看着苏嘉的眼睛，睫毛颤了颤，“嘉儿可以原谅哥哥吗？”

苏嘉嘟了嘟嘴，将苏炑沉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拉开，轻轻的笑了笑。“唔，那我想想，五年呢，五年时间哥哥要怎么补呢？”苏嘉伸出手掌在苏炑沉眼前晃了晃，唇角飞扬，“就五件事情怎么样？哥哥不吃亏吧？”

苏炑沉看着苏嘉的眼睛，看着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点了点头。“好”

苏嘉收到了苏炑沉的答复，眉飞色舞，语气轻盈，“那我留着哥哥的承诺，以后哥哥可不许拒绝哦~”

苏嘉站起身拉着苏炑沉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抬头看着他，巧笑嫣然。走过去挽着他，身子靠着他胳膊，轻柔撒娇，“唔，哥哥快些走吧，我好饿，我们快些去阿娘那里用膳吧，阿娘阿爹要等着急了~”

苏炑沉点了点头，随着苏嘉拉着自己走了出去。

琅嬅和右怜跟在二人身后，低头忍住偷笑。小姐的美人计屡试不爽啊，夫人如此，公子亦然。

前面的两人边走边说，轻柔热闹，给沉静了许久的嘉园带来一片暖色。冬日的阳光也似乎更温暖了一些，红梅枝头的积雪都开始化了。

好像嘉园一直都是这样的暖色，阳光轻洒，空气维扬。好像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陪伴，从粉雕娃娃到亭亭玉立，从青涩稚嫩到挺拔俊逸。好像一切都应该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