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发懵。
碧蓝如洗的天空,宛若丝絮般的白云,一团团,一层层,缓慢地移动。头顶上,葱笼如伞的大树,一片的青葱欲滴,鸟语花香如狂潮般骤然袭向她的所有感官。
冉妍惊愕地从岸边的岩石上坐起。是的,她现在不在墓室里,竟然置身在一处人间仙境般的野地里。身边是潺潺流淌的沁人心脾的清凉溪水,蜿蜒着,蛇一样匍匐着,往山脚下迤逦而去。
她坐在溪边的岩石上,继续发呆。继而想起了什么,左右张望了下,郑兰呢?
那个在墓室里抓她手的人,就是郑兰。
他们争相逃命的时候,两个人都跌了一跤,她这一跤跌到了野外,郑兰呢?掉到哪里去了?
身后的野树林子里发出声音,悉悉簌簌的声音,不知是野兽还是人类在走动,慢慢地向着她这边靠近了。
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若是野兽,手无寸铁的她只能沦为盘中餐的下场。
树叶拨动的声音更响亮了,忽然一丛茂密的植被拨开,走出了几名奇装异服的村民。
冉妍全身的力气瞬间散去,长长松了一口气。
村民们用比她更奇异的眼神看着她:“哎,这里怎么有个姑娘?”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哎哎,你别晕啊?”
“姑娘!姑娘!”
疲累交加的冉妍如愿以偿地昏倒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被这几名好心的村民带到了他们生活的村落里,她躺在稻草席子上,身上盖着并不怎么干净的被褥,房间里触目可及的简陋,村民们的生活水平似乎不怎么高。
掀开被子,她从草榻上坐起,脚刚落地,就看见门外一名十来岁左右的孩童,穿着青布衣衫,头上挽个小髻,手里捧着一个粗瓷大碗,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进来。
孩童瞅见了她:“大姐姐,你醒了?”
冉妍摸了摸额头,笑着应声:“小妹妹,谢谢你,这里是你的家吗?”
孩童撅起嘴,不服气地辩道:“大姐姐,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小妹妹了?”
冉妍诧异地瞧着他的发髻,男孩子也留这么长的发?这是村子里的风俗?
“你父母呢,我要见一下他们,感谢他们收留我。”
“我父母……”孩童忽然顿了一下,绕开了这个话题,捧着碗继续上前,“大姐姐,喝点水。”
冉妍笑着接过,手痒地摸了摸他头上的小髻,眼里满是新奇。
孩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大姐姐是从山外来的吗?是不是还要回山外去?山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冉妍把碗随手放在席子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孩童温言软语道:“我好了自然是要走的,山外面的世界,只能说很精彩。”
孩童揪住了她的衣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那,大姐姐带拉瓦走吧!”
冉妍失笑:“你在说什么呢,你爸爸妈妈舍得放你走?”
“我父母……”孩童咬了咬唇,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父母在这里好好的,姐姐你带我出去看看,看了我就回来。”
冉妍哭笑不得,正想再说什么,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男人声音:“拉瓦不要胡闹。”
被点到名字的孩童蓦地全身僵了一瞬,然后缓缓回头,脸上适时地扬起笑容:“阿爸来了,我给大姐姐端水呢!”
站在门口一条高瘦的身影,全身逆着光的男人点了下头:“嗯,拉瓦你先出去。”
那名孩童立即不说话了,沉默地走到门边。另一条肥硕的身影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牵起他的手。
孩童似乎碰触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打了个哆嗦,却不敢说什么,也不抬头,神色焉焉地被他的母亲带出去了。
冉妍奇怪地看着,感觉这小孩子与他父母亲之间的相处,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姑娘,达嘎雅玛有请。”那男人说道。
“谁?”什么嘎什么马?
“是,村长大人家的,小姐。”
小姐?冉妍听着这新奇的称谓,有种穿到影视剧中的荒谬感。
大山深处的村庄里,奇装异服的村民,举止怪异的孩童,还有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姐。冉妍深吸一口气,是人是鬼,她得去会会。
男人在前面领路,他的身板硬朗,脊背挺得很直,走路腿关节几乎不会弯曲。他拄着根很粗的扁担,象个肌肉骨头都硬化了的僵尸,在前面步履蹒跚地走着。
四五十岁的男人,竟给他走出患关节炎的老年人的感觉。
冉妍注意到,他的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到。
移开投注在男人身上的目光,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因为时近黄昏,连绵起伏的大山没有半点青色,反而显出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黑黝黝的颜色。
黑色的背景板前面,一排排在傍晚时分反射出冷峻的青白色的质朴石屋,其规模,格局,样式,奇异地与冉妍记忆里阿曼达簇人的古建筑群吻合。
她脑子里模糊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未及深思,听到前面带路的男人撕裂一般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姐。”
冉妍收回了思忖,抬头看去。
已经到了村中的某处空地,地面空旷,原地栽种了一株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古榕树,枝繁叶茂,树上的虬枝如仕女流瀑般的长发,垂髫落地。而且这种虬枝还不止一条,起码十几条虬枝垂落地面,扎破泥土,又在地面生根发芽。
冉妍莫名想到了他们在密道里遭遇到的那股,流水一般疯狂的藤蔓。再看这些虬枝,就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莫名地不舒服。
树下盘腿端坐着一名年轻的女子,梳着一条油亮的麻花辫,辫子垂在右肩,面容如晨露娇花,明***人,一身很有特色的少数民族服饰,背心式短打上衣满是艳丽的刺绣,下面一条同样鲜艳夺目的百褶短裙,露出雪白的胳膊跟大腿,小腿肚上绑着绳带,脚上一双黑底红花绣花鞋。
她素面朝天,脸上没有一丝脂粉,却仍是青春逼人。她听到男人的声音,朝着这边看过来,唇边带着醉人的笑。她左手拿着一块光滑的老树根,右手执一柄刻刀,黄昏的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漏打在她身上,交织成了美丽奇诡的画面。
冉妍不说话,静静欣赏了几分钟。
青春洋溢的少女开口说话了:“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