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跨越时空而来,景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是拆快递包装和戳奶茶吸管的声音,
可怜的锦鲤,没得吃没得喝,还得奋战在智斗狐狸的第一线,简直是欲哭无泪,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紧紧咬了咬后槽牙,问道——
“筹备酒席要从何处着手呢?”
两位队友吃的正嗨,又开始进入了不靠谱模式,压根儿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还半土不洋地玩奶茶碰杯:“cheers,老铁走一个!”
鸿雁答道:“厨房是‘老乌婆’的心腹赖妈妈在管,应该已经开始筹备了,一会儿奴婢过去瞧瞧,实在不行咱们就从酒楼请厨子到府里,多花些钱买个痛快省心,办好酒席最要紧,不和那些捧高踩低的恶婆子们多生闲气。”
难怪古人常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小丫鬟虽是直肠子,可是很能分的出轻重缓急,绝不会扣扣搜搜地心疼银子,一切以大事为重。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金家的财力不一般,并不在乎小钱,景栗据此推想,金莲的嫁妆定然丰厚,说不定能奢豪到十里红妆的地步。
中年队友没有完全沉溺于下午茶,抽出了一点点心思关心指点她:“‘乌婆’老夫人的心腹八成会耍手段,你最好亲自去厨房一趟,好好施展一下大娘子的威风。”
要不是身旁有他人,景栗定会狠狠地怼回去——
“侬脑子瓦特了!我去看了能有啥用,厨房是人家的地盘,轻轻松松就可以糊弄过我这个外行人,万一真出了纰漏,明天难道要我硬着头皮亲自掌勺吗?我只会做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就摆这俩家常菜上桌,是想告诉所有人侯府破产了吗?”
有槽不能吐,她差点憋出内伤,冷静考虑之后,问道:“厨房里有没有和我们走得近的婆子或丫鬟?”
“没有…”鸿雁的声调略显失落,足可见她们主仆二人在府中的困境,好在她想了一大圈之后记起了一个人——
“前阵子范妈妈隔三差五便会送些单做的补汤和糕点来咱们院,许是看着萍小娘指望不上了,所以想来投靠大娘子。”
景栗当然不知此人的底细,疑惑道:“范妈妈?”
“您不记得了,就是萍小娘的表姨母范妈妈呀!”鸿雁的脑回路十分简单,没有对小姐的反常表示任何质疑,有问必答——
“范妈妈是靠着萍小娘的帮衬入府的,直接就在厨房做了管事的小头头,人也算精明强干,之前萍小娘得宠的时候,她差一点夺走连赖妈妈的厨房掌事权,如今靠山倒了,在府中的日子必然不好过,所以就想另换一棵大树来靠。”
在侯府之中,金莲只是一棵势单力薄的小树苗,按理来讲,范妈妈不会主动抱大娘子这条细如麻杆的大腿。
景栗猜测,范妈妈原先仗着萍小娘的势,恐怕把“老乌婆”和其他姨太太都得罪了个遍,所以才会沦落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到金莲的头上。
她现在身边仅有一个不通宅斗门道的小丫鬟鸿雁,要想在侯府顺利开展解怨任务,多寻几位真正靠谱的队友相当有必要,范妈妈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虽说不似鸿雁那般忠诚,可至少短时间内她没有转投“老乌婆”阵营的条件。
思至此处,景栗道:“我们先去厨房看看,会一会赖妈妈和范妈妈。”
厨房正在备晚饭,来来往往忙碌的奴仆差不多有五十人,见大娘子前来,众人皆诧异生疑。
景栗曾在书中读到过,古时高门大户举办盛大宴会时,须得筹备近十日,还有四司六局的具体分工,四司为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六局为果子局、蜜饯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从座次高低的安排到酒菜杯盏的选定,样样都有讲究。
武易只宴请几位宾客,不至于搞太大的排场,但也不可过于草率,如果酒席没有办好,那“老乌婆”势必抓住机会到处宣扬金莲的无能,到时候金家也会因此而名声受损,后续的主线任务将无法顺利完成。
主管事赖妈妈行礼后询问详情,才知明日的酒宴换由大娘子筹备,一贯看人下菜碟的她不是省油的灯,化身川剧表演大师,一秒变脸诉苦——
“大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厨房人手不够,每日光是准备府内主子们的饭菜,就已经忙到团团转了,遇上筵席实在是力不从心,明日的酒宴只能一切从简。”
内宅之中,厨房是油水十足的地方,能在这里主事的婆子定是有过人手段的,赖妈妈的表现中规中矩,言辞客客气气,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可就是不安安分分办事,潜台词其实是——
“老娘有理有据地敷衍你,就算你是大娘子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景栗在剧组底层摸爬滚打整整五年,什么难缠的妖魔鬼怪都见识过,直接忽略那鬼扯的借口,仅关注结果:“菜单拟好了吗?”
赖妈妈刻意拖延:“还没有,今日怕是来不及了,明日奴婢早些给大娘子送去。”
“既然赖妈妈这么忙,明日酒宴的事便不需要你操心了!”景栗昂了昂头,再不用正眼多瞄她一下,而是问道——
“范妈妈何在?”
其实,她已通过超级电脑扫描系统定位了外形消瘦精干的范妈妈,不过她还是要端起架子问上一问,因为从表演艺术的角度,这是主角的经典装逼方式之一。
范妈妈上前,恭敬行礼道:“大娘子,奴婢在。”
景栗淡淡一笑:“明日会从酒楼请厨子来府中,筵席的其他事宜如果交给你,能办的好吗?”
范妈妈是一个善于抓住机会的聪明人,毫不犹豫道:“多谢大娘子信任,奴婢定当尽力而为!”
“选几位能干的帮手吧”,景栗搞事不嫌事大,特别强调标准——
“选人求精不求多,那些能力不济,只会找借口推脱的人,万万用不得。”
无需指名道姓,所有人都听得出,她就是在光明正大地diss赖妈妈。
范妈妈只挑了四人,道:“听闻酒席仅有一桌,厨子又是从外面直接请来的,府中有奴婢五人招呼足矣。”
赖妈妈不至于猖狂到当面顶撞大娘子的地步,只能把枪口对准范妈妈:“你的意思是,我们其他人都是不中用的废物吗?”
范妈妈不是善茬,巧妙地怼了回去:“筹备宴席本就是厨房份内的事,既然赖妈妈力不从心,那便由我代劳,好为您分忧,绝无半分僭越轻辱之意。”
景栗正需要这样一位给力的帮手,会心而笑,道:“范妈妈,请随我来!”
享用过下午茶的年轻队友重回工作状态,再次施展嘴甜点赞大法:“锦鲤小姐姐好棒,在武家拉拢到了第一波队友,魂穿组队打怪模式正式开启!”
景栗严重怀疑这位小哥游戏玩多了,等干完这一票,她打算争取一下事务所的后勤职位,和两位不靠谱的同事一起,喝着甜奶茶,追着魂穿剧,有心情的时候为解怨使者出谋划策,没心情的时候尽情走神摸鱼开小差。
她重返自己的院子,这时才发现暗红色的匾额之上以飘逸行书写有三个字——“关山居”。
内宅院落一般以绮丽清雅的诗词命名,“关山居”听来颇有几份英气,甚为特别,景栗猜测是金莲自己取的名,这令她忆起昔日背过的一首边塞诗——
愿得此甚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本是巾帼飒爽身,奈何沦落虎狼窝,可悲可叹。
大约一刻钟之后,姨娘玉楼才来到她的房中,还未坐下便开始诉苦:“即便只有一桌酒席,筹办起来也得花费不少功夫,劳神最是伤身,大娘子的确重病初愈,可我这身体也不大好…”
景栗慢悠悠地品茶,趁此时机酝酿情绪,再抬眼看向玉楼的一刹那,无需烟熏浓妆与烈焰红唇的加持,仅凭犀利入骨的眼神,便可以完美展现教科书级别的黑化,翻脸不认人,冷冷道——
“既然如此,酒席的事玉小娘就不必插手了,慢走不送!”
她最初的计划,是和姨娘玉楼结为塑料姐妹花,先利用再报复,不过有了更容易掌控的范妈妈之后,她就彻底改变主意。
玉楼心机深沉且善于伪装,这等口蜜腹剑的人最为危险,一旦疏忽就有被反咬一口的危险,还是单纯地将其视为敌人最为稳妥。
姨娘玉楼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变卦,当场石化在原地:“那…那宴席的事…大娘子独自应付得来吗?”
景栗眼眸中的流光锐利更胜刀剑:“在你眼中,身为侯府大娘子的我,难道连区区一桌酒席都打点不好吗?”
姨娘玉楼被她的眼神震慑,惴惴不安地起身,低声道:“妾身不敢。”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没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景栗端足了大娘子的款儿,并在对手心口狠狠刺了一刀——
“我的身子不好,需寻一位识时务的妾室,替我多多伺候侯爷,本以为你是合适的人选,可你这拿腔拿调的矫情劲儿着实令我恶心,我把话放在这里,日后侯爷对你的宠幸会越来越少,不信咱们走着瞧!”
“景栗小姐姐,你比套马杆的汉子更威武雄壮!”年轻队友嘴甜不倦,犹豫了几秒,又道——
“另外…你想的挺长远…连伺候侯爷这茬儿都琢磨清楚了,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