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茶被唾沫星子怼成了筛子,不知避嫌地出城迎接表哥,不顾身份地顶撞表嫂,此事倘若闹大,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只会落下轻浮凶悍的恶名。
衡量利弊之后,纵然她是睚眦必报的狠性格,也只能暂时忍而不发。
狠怼绿茶表妹后,景栗故意咳了几咳,还柔柔弱弱地用帕子捂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咯血。
她明明是上一局怼战之中的大赢家,却有意摆出弱者的姿态,不了解内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恶毒小姑狠狠欺负了嫂嫂。
景栗与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携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完完全全把绿茶表妹晾在一边。
她心中自是得意,暗暗想:“哼,老娘是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学过四年表演,跑过五年龙套,虽然星运差到爆,但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绝不会输给连演员的自我修养都没有听说过的宅斗绿茶婊!”
上车时,景栗的余光注意到了西门安炽热的目光,不过并未与之对视,心中不禁长叹一声
“唉,风一般的风流公子,偏偏钻进了痴男怨女的死胡同,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同样姓西门,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眼前的西门大官人不再是无耻奸夫,而是人见人心疼的痴情男二,景栗极度怀疑西门安拿错了剧本。
屠豪做了她脑门后的眼睛,实时转播对手的情况:“绿茶表妹此刻的表情,是标标准准的反派震怒,锦鲤小姐姐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娘们儿满肚子坏水,肯定还会掀风起浪搞事情!”
景栗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南方人,儿化音发音特别奇怪,把“娘们儿”三个字生硬地拆开读,同时还特意模仿相声中的油滑京腔,更显得不伦不类。
可转念又一想,先前得知屠豪正在学习中文,那他的身份应该是外国友人,能把汉语讲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长独教授语气略显沉重,叮嘱道:“做庆国公府恩人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你必须要牢牢把握住,千万不能被绿茶表妹抢了先,不然之后在社交方面就会被她完全压制,后续任务实现的难度将进一步增大。”
屠豪为她打气助威:“锦鲤小姐姐,戏是抢来的,抢反派的戏,让反派无戏可演,加油加油加油!”
景栗深深呼吸,振作精神,准备雄起一把。
从前在剧组,她是无背景且无后台的十八线龙套,辛辛苦苦争取到的台词和戏份,往往会被其他带资进组的配角抢走,惨况不忍回想。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她是带着剧本和外援魂穿的绝对女主角,堪称抢戏界的王者,绿茶表妹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侯府小厮在上清观外侯着,待武易归来再传信,景栗先与赵夫人进入观中敬香,她担心会错过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间,就以胸闷为借口,未至厢房喝茶,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
“直走,再直走,下一个路口左转,从竹林小道绕进去,拐拐拐,再拐,直走,前面就是庆国公家小公子遇难落水的池塘。”独教授依据资料中的地图为她指路,地道的京腔像极了郭德纲版语音导航,而后道
“西边小桥的视野不错,你就在那里等着,务必要赶在绿茶表妹之前,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暖男屠豪负责扯旗呐喊:“拼速度的时刻就要到了,小姐姐加油!”
独教授强调重点:“一定要记住,救完人后再找个理由潜入水底,确定尸体的具体方位,金莲的二哥能不能扭转官运,就靠你这一搏了!”
景栗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是实打实的武术健将,反应能力一等一的快,即便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古代绿茶娇小姐也绰绰有余。
景栗是半个路痴,只知道地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可是完全分不清现实中的东南西北,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右手边的石桥附近有几个小孩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站着数位丫鬟婆子照看。
或许因为这些小屁孩都不是落水事件的重要人物,所以并未有介绍身份与背景的“弹框”出现。
景栗想着熊孩子都爱扎堆,于是就往那个方向去了,立于石拱桥上,她习惯性地晃了晃脖颈,转了转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抖擞精神,时刻准备着。
鸿雁原地懵圈:“小姐,您在做什么,好像要上场打马球一般。”
“没什么手脚麻了而已”景栗找理由搪塞,静观赏心悦目的宜人风景,呼吸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她只觉自己的灵魂得到360度无死角的净化,一身文艺细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忠心小丫鬟鸿雁还没听到诗,就吹起了彩虹屁:“小姐不止武艺盖世,还文采斐然,了不起!”
“啊!”景栗先起范儿,而后开始极富感情地背诗,如同参加朗诵大赛的中学生一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鸿雁怔了怔,做好鼓掌准备的双手迟迟没有拍响,疑惑问道:“这这是诗吗?”
在这个时代,诗作都是中规中矩的律诗或绝句,小丫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可她至少知道诗的每一句都该是一样长的,即便是词,也得有固定的格式和声律,自由体现代诗明显超越了她的欣赏范畴。
景栗为小丫鬟普及千年后的文学知识:“这是现代诗,经典名作。”
独教授即刻提醒道:“不要说太多现代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任何有关灵魂穿越的信息,否则就算完成任务,也会被总部取消重生的资格。”
鸿雁的眼睛尖得很,套用诗句道:“大白天没有明月,不过楼上倒有一位在怀念旧梦的人。”
景栗抬头望去,见左侧小楼的三层边栏处有一个风姿挺拔的黑色身影,无疑是西门大官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奈何月老不成全,而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远远地望一望。
西门安稳稳立住痴情人设,几乎到了死心眼钻牛角尖的地步。
独教授终于琢磨明白信息欠缺的原因:“当年去上清观接武易的人只有绿茶表妹,金莲压根儿没露面,所以禁军搜查车驾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件,西门大官人也不会追到观中远望佳人。
昔日的金莲,临终之前卧病在床将近一年,期间她和武易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在原版故事里,西门安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自然不会有详细情报资料。”
“这位西门大官人比韩剧里的悲催男二号还招人心疼”屠豪看戏时的代入感极强,不由得长吁短叹,又道
“虽然金莲的死期不会变,可是在重生的版本之中,西门安至少还能有机会多看心上人几眼,也算是给这段苦涩虐恋添了一点点糖。”
独教授的话题忽转,问道:“今儿早饭吃点啥?”
屠豪没有选择综合征,干脆利索道:“我还是三鲜生煎和咸豆浆,所长想吃什么?”
“好想念老北京的炒肝儿、豆汁儿和焦圈儿。”独教授的声音沉郁,满怀想吃却吃不着的苦恼。
屠豪挥洒真性情,将壕气与地气完美融合:“这个项目一结束,咱们就打飞的去四九城,喝豆汁儿,吃焦圈儿!”
当然,他的儿化音依旧尬不忍闻,莫名还有几分喜剧效果。
二人跑题了一会儿,屠豪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猛拍大腿道:“咱们的设备有防水功能吗?”
“我不清楚”独教授瞬间也慌了神:“万一景栗跳进池塘之后,设备坏了怎么办?”
屠豪一边狂翻说明书一边说道:“现在大部分设备都是50米生活,道馆的池塘不可能比50米更深吧?”
“靠”景栗紧咬后槽牙,竭力抑制叉腰痛骂的冲动,还50米生活防水,敢情队友是武断地把跨时空高端沟通设备和普通的手机手表划上了等号。
屠豪查阅说明书无果,情急之下气愤吐槽其他部门的同事:“科技研发事务所太不靠谱了,防不防水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标注!”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独教授急中生智:“景栗,你先把镯子摘下来,暂时交给小丫鬟保管,尽管短时间内无法和我们交流,但是能够保证沟通设备的绝对安全,不然之后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坑爹队友,不要也罢!”景栗被突发情况搅得心绪不宁,一时怒火上头,有了拆伙的心思。
不过她终究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冲动是魔鬼,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她首次魂穿,有队友总比没有强,而且对方并不是故意坑她,这两位神奇的同事虽然思路跳脱,可也帮了不少忙,称得上是跨时空神助攻。
独教授的提议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处理方法,景栗说干就干,开始用力地扯拽玉镯,但因为镯子实在太紧,她费了半天劲,都摘不下来。
鸿雁按住她的手,十分费解:“小姐,这镯子是老夫人的遗物,您一向都贴身戴着,沐浴的时候都不摘,现在为何要急匆匆地取下呢?”
景栗无法说出真实原因,现编也想不出借口,只得说道:“以后再解释,赶紧帮我”
“小姐姐,立刻看向你的两点钟方向”屠豪仿佛更换了警匪剧剧本,不过他自己不大能拿得准,又补充道
“也许是三点或四点钟方向算了你干脆直接往右边看,找竹林里穿黄色衣服的绿茶表妹,她正陪着庆国公家的小公子玩藤球,明显是想套近乎,关键是她总把球往池塘的方向扔,好像是在刻意诱导小公子落水。”
景栗不得不一心二用,手仍在努力地摘玉镯,眼睛急急寻找绿茶表妹。
屠豪的确没说错,绿茶表妹正在一步步地把庆国公家的小公子往池塘边引,她的丫鬟和婆子皆在做僚机助攻,正与庆国公府的下人大聊特聊,还拿出了随身所带的糕点蜜饯分给大家,令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独教授恍然大悟:“我勒个去,原来小公子落水不是意外,而是绿茶设的局,婊炸天的表妹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庆国公府的恩人,以此打入顶流贵妇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