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阿,你负责处理好这些事宜,找几个侍卫注意下石浩,然后回营帐里收拾行装,我去找郭太复命。”
不知道为什么,方悦始终感觉石浩背身的那一刻,眼角闪过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思索片刻,方悦露出个了然的神情,吩咐好任务后转身就要走出校场,现在弓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郭太递过来的是根荆棘他也得接着。
“堂堂八尺男儿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倘不犯险,难道要庸碌一生?成则逍遥容与,败则一死而已,何须思量许多?”
想到这里,方悦心中陡然平静下来,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长剑,方悦盘算好等下应对郭太的说辞。
“渠帅出事了!出大事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与此同时,郭太中军大帐内,胡才从帐外跑来,气喘吁吁地朝批阅军务的郭太喊道。
跪坐着的郭太闻言,心中一沉,表面仍旧不慌不忙,倒是旁边侍奉的韩暹顾不得当初混乱时肩膀上留下的旧伤。
径直迎向跑来的胡才,使劲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说,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方悦那个反骨又搞鬼。”
“咳咳,韩渠帅你先松手。”
胡才快马加鞭赶回,本就消耗了很多体力,再加上多年沉溺酒色,因此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个时候再被韩暹提着衣领,顿时有些呼吸困难,双脸通红。
帐外巡视的几个白波头目也急匆匆的赶过来,连忙说道:“先松手,让他说说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韩暹回头见郭太阴沉着脸,再看看鸡仔似的胡才,知道自己太过激动,瞬间松手,向胡才道了一声歉。
“渠帅,点卯时方悦没有准点赶到,我还以为是故意为难,可后来,他来时领着护卫还带着千斤酒水犒劳全军,惘顾军中法纪!”
胡才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出,同时悄悄观察郭太神色,喉咙咽口口水。
郭太闻言松了口气,起身拂拂衣袖上的尘埃:“胡才,不就是送个酒水吗,那些士卒跟随我多年,赤胆忠心,就算他有异心,也是徒劳无功,更何况方悦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什么是底线禁忌……”
“可石浩那个贼子有靠拢方悦的迹象!”
胡才犹豫不决,猛然说出他临走时看到方悦和石浩攀谈的场景,虽然暂时没看到和方悦有交集,但用脚Y子想也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什么,石浩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欺我太甚!”
原本泰然自若的郭太狂暴出声,一脚踹翻床榻,书案竹牍哗啦啦散落一地。
在场众人都是郭太亲信,对石浩的事情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正因为知道石浩的重要性,所以面面相觑后缄默无言。
静候半响,见众人眼观鼻,口观心,终究还是郭太弯腰捡起竹简:“罢了罢了!既然各位都无话可说,那胡才先在此处照看着,我亲自去见见方悦,晚些再来……
胡才擦擦额角冷汗,对震怒的郭太恐惧异常,盗墓发丘关系到白波底蕴,石浩这个位置事关重大。
偏偏白波和石浩只是雇佣关系,掌握在一个外人手上郭太还是不放心。
所以借着进攻雒阳的名义,郭太暗自下命除掉石浩,让胡才取代石浩,真正把钱袋子掌握在自己手里。
显然现在石浩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信息,居然妄图凭借一个方悦垂死挣扎,真是不知死活!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当一个个足以让你封候拜相,青云直上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时,你会如何做?方悦的选择是先走一步,再看一步。
所以看着主案上满脸褶子的郭太,饶是方悦圆滑无比,一时间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才他刚进中军大帐,便撞到恰好着急外出的郭太,见郭太满面怒色,方悦识趣地躬身行礼,未曾想郭太一看到是方悦,瞬间高兴起来,忙招呼方悦坐下详谈。
东汉讲究君子佩玉,王不离身,方悦手心攥住温润的玉石,看着帐内怒火中烧的胡才和旁边披盔带甲的韩暹
心里暗自腹诽,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胡才那个家伙在郭太面前诋毁自己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抓住什么缺点了。
“方主使,军中士卒如何?对于那些将领可否满意?”
郭太打破寂静,呵呵一笑,春风和睦的模样全然没有刚开始的狰狞。
方悦闻言猜到郭太心中忌惮的是什么,不动声名道:“渠帅军纪严明,士卒凶悍勇武,令行禁止,只是将领都是些酒囊饭袋!”
郭太制止住爆跳如雷的胡才:“子扬何出此言?”
瞥眼坐立不安的胡才,方悦继续说:“我今早从主家运来美酒千斤犒劳士卒,因而直到点卯结束才姗姗来迟,发觉士卒虽然汗如雨下但却仍保持队形,然而某些将领居于伞盖之下倨傲无力,更有甚者妄图贿赂侍卫!”
胡才嘲讽脸色倏的楞了稍许,等到抬头时,一抹讶异之色一闪而逝。
方悦这话寓义深刻,既撇清和石浩的关系,又含沙射影报复胡才今早的行为,不可谓不歹毒。
“渠帅,万不可轻信方悦的话,我怎么会……”
胡才额头冒出冷汗,正因为他是郭太的亲信,所以才明白郭太的狠辣,碍于颜面,郭太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
“韩暹把他拖出去,军法外置!”
郭太看也不看求饶的胡才,轻咦出声:“方悦,那贿赂侍卫的将领何种装扮,不妨说与韩暹稍后依照法令惩戒。”
方悦心中一紧,不假思索道:“那将领尉官打扮,年纪颇大,只是眼额处赫然有一条细长的疤痕!当时贿赂侍卫想接近,想来也是个心术不正的歹人。”
郭太听此,明显放松下来,豪爽地朗声道:“哈哈!方主使初入我军,便对治军一事献智贡策,不知主使可有兴趣独领一军,征战沙场!”
方悦明白这是曹操新的试探,连忙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渠帅言重了,悦一介家仆,平生最惧刀光剑影,怎能沙场征战。”
“方主使文武双全,不料惧怕战火,实乃人生一大憾事!”郭太惋惜地叹口气,不知是真遗憾还是假遗憾,倒是方悦嘴角苦涩异常。
两个大小狐狸虚与委蛇,寒喧一阵后方悦借着收拾行装起身告辞,直到离开中军大帐。
那种茫刺在背的滋味才逐渐消失,这次试探更加让打方悦定主意尽早离开白波,他是真的受够了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
望着方悦缓慢消失的背影,郭太若有所思,韩暹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竹简:“渠帅,这袁家非同小可啊!”
郭太不置可否,悠然坐到床榻上,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