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城郊外，当夜残月如镰。

高穹上却是星宿漫天的景象，银色光辉普照大地周围并不显得黑暗，即使是夜里行军倒也正好。

白波波距离颖川也只有八十里，虽然听起来不远，但是放在古代，大军正常行军一日，也不过二百余里，越是庞大臃肿的军队行军速度越慢。

好在胡才只带领了两万人，又没有粮草辎重拖累，寅时便堪堪抵达，来到灵宝县附近的树林里躲避。

寅时相当于后世的凌晨四点，按照作息时间正是暗哨最为松懈疲惫的时候，胡才朝方悦挥挥手，示意士卒莫要出声，先休息一段时间。

然后派出斥候带领十几个身手矫健敏捷的士卒，前去城墙周围打探消息。

随即瘸着腿装模作样来到方悦身旁，见旁边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主使，已经安排好了等下夜袭的时候，我会率先出战，希望你能够及时给予援助。”

胡才虽然外貌粗犷鲁莽，却是粗中有细，郭太对他还是非常放心，否则也不会让他率领大军担此重任。

方悦轻轻点点头：“放心吧渠帅，等会史阿会配合你的。”

胡才这次带来的二万人，大多都是以前的白波军老卒，经厉过不胜枚举的战役，他们虽说比不上后世鼎鼎有名的精兵，但是目前来说比起其它三流兵团，还是要强上不少。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斥候悄然回来，对着胡才恭敬说道：“禀告渠帅，属下仔细观察了颖川城墙，守卫稀松，果然如渠帅所料料。

这群家伙不但换哨过候程十分草率，而且连巡逻士卒亦是很少，现在他们也都昏昏欲睡。实在是绝佳时候。”

胡才闻言，喜形于色，那演技让方悦嘴角一抽，实在是当代“优孟”。

看了下时辰，而今已经是卯时了，正是士卒睡得香甜、警惕心最薄弱的时候，胡才当即准备亲自袭城。

夜暮掩映下，胡才领着先锋二百多人悄悄摸了过去，脚步踉跄散乱，那种狼狈滑稽的模样令后方众人忍俊不禁，活像个探头探脑的鸭子。

方悦却笑不出来，看着那两百多屏气敛息的士卒满脸苦涩，这些士卒今夜无论如何都只有死亡一路。

“军候不必如此，区区百人罢了，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能为吾等所用，这些人死得其所。”

史阿饶有兴趣的捋了捋衣袖，拍拭去衣服上沾染的尘土，似乎看出方悦的惋惜心态，出言宽慰道。

试问争霸九州最重要的是什么？有人认为是文臣武将，亦有人认为是军队实力。实则不然，国战拼的是人口。

是综合国力，请看三国末期，整个蜀国上下人口不到一百万，连东汉灵帝时一个富饶的郡人口多都没有。

风雨如晦，沧海横流，方悦猛然想起尸山血海的场景，心里更是百感交集，索性阖上双眸小憩片刻。

尽管知道方悦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置身其中时胡才还是心里忐忑不安，毕竟刀箭无眼，万一自己倒霉怎么办。摸摸鱼鳞甲下贴身穿着的内甲，胡才有了些许底气，脚步一深一浅靠近城墙。

走在前面的亲卫铮一声抛出三角飞爪，黝黑的锁链缠在手腕上，试试承拉力当先便爬了上去，其余人有样学样纷纷附在墙砖上卖力攀爬。

胡才磨磨噌噌挪到城墙下，扭扭屁股，掏出飞爪思索一会才悠悠抛去，幸亏城墙不高，飞爪勉强抓住墙垛，让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不明白胡才怎么想的，何不以溺视之？自己什么样心里就没点数吗。

然而还不待众人腹诽完，令他们惊爆眼球的一幕出现了？

这瘸子胡才费力爬了不到一丈，似乎是手脚没抓稳，吐噜一声重重摔了下去，关键是这家伙该死不死发出“啊！”的惨叫后才华丽丽晕到。

岑寂夜晚不再安静，爬到半空中的士卒咽口唾沫，抬头望向墙垛，暗自祈祷没有人被吵醒，这种要命关头可千万不能出现差池。

“敌袭，敌袭，快扔掉飞爪迎敌，弓箭手准备放箭！”守军中的攻击声平地起惊雷般响起，震得悬在半空的白波军头皮发麻。

还不待反映过来，就已经摔得头破血流，部分腿脚无碍的士卒夺命狂奔，只恨少生两只腿。

他们跑得快，可角弓的速度更快，几乎一瞬间，箭矢闪着寒光透体而过。

更有甚者拖带箭矢跑了几步才双目圆睁的跌倒，死前仍难以置信摸摸胸口。

“不许停，继续攻击！”

墙垛旁史阿双臂拉圆角弓，眼角搜寻空地上奔逃的白波军士卒，拉弓搭箭一气，几乎每次出手都能带走鲜活的生命。

弓箭手们前些天刚修养好的手臂又肿胀酸痛起来，但史阿以身作则，他们也不好叫苦连天，只能硬着头皮机械攻击。

“主使，渠帅他们被发现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强行攻城！”

剩余躲在树林中的白波军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屠戮，彻底慌了神，一个尉官不知如何是好，跑到方悦面前请示出声。

“攻城？我们这些人估计连跑也跑不掉了！”方悦没头没脑说句让尉官云里雾里的话。尉官楞征片刻，正想问个究竟。

“咔踏，咔踏”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四周凭空出现，封锁包围了所有退路，空谷幽灵似的让尉官背脊发凉。

“主使是骑兵！”尉官声音颤栗，面如死灰。

方悦心里盘算接下来的规划，听到尉官的话也没在意，起初以为是史阿布置的埋伏，但下一刻意识到了不对。

原本紧阖的双眸连忙睁开：“你说什么，骑兵！”

方悦闻言，满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马啼声穿云裂石，绝对是成千上万的骑兵高速奔袭才能造成的效果，张斌他们反映居然如此之快？”

心中虽然万份疑惑，方悦表面亦是丝毫不敢怠慢，整理好衣冠。

深吸一口气，在史阿保护下静静等待骑兵的大规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