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白描述得津津有味儿,巫山眼里闪过一种奇异的光。
“上次我吃了你的宫保鸡丁,今天我做东请你吃煎饼吧。就在那边胡同里,车子停这儿吧,估计开不进去。”
这回,巫山出奇地听话。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进过胡同,胡同人家充满烟火气的生活让他十分新奇。
有人往街上倒洗脚水,有人骂骂咧咧陪孩子写作业,有晚归家的人烟熏火燎地做着饭,还有人扯着嗓子跟家里那口子吵架,总之是鸡飞狗跳喧闹无比。
小白轻车熟路地走在里面,倒是巫山不停躲避冲过来的小屁孩,以及横冲直撞的自行车,注意力时刻保持高度集中。
高大魁梧的他,衬得胡同更加狭窄局促。
走了不多时,小白在某处路灯下站住。
咿咿呀呀的古怪声响,应该是从一台老得都可以当古董的收音机里播放出来的戏曲节目。
昏黄的灯光洒在一辆陈旧的摊车上。
车后面的马扎上,呆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小白离得老远就扯着嗓子喊:“何爷爷,我来啦!”
她平时不用这么大声儿说话。
老人一听她的声音,很开心,颤巍巍起立相迎。
小白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握住老人粗糙的手:“何爷爷,最近身体可好?头疼有没有好一点?膝盖有没有再疼啊?”
“老胳膊老腿儿,好不到哪里去喽。”
“您可要按时吃饭睡觉,别太累着啦。”
“好好好,爷爷听你的。”
“我想吃您做的煎饼了!”
“呵呵呵,现在就给你做!”
老人开始熟练地往铁饼上摊面糊,但因为年事已高,手微微有点抖。
“今天我要三个哦!”
“闺女,不会是连早饭都还没吃吧?”
“哈哈哈,不是,因为我还带了一个能吃的大块头来。”
回头,只见巫山面无表情地杵在身后,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胡同里灯光昏暗,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再加上他从来也不关心什么首富不首富的,所以压根儿没认出巫山来,巫山的冷淡他也不在乎。
“闺女,你对象个子这么高啊?是不是打篮球的?”
“哪儿是对象啊,他是是个过路的。再说了,他这个头,如果打职业篮球的话也太矬了。”
巫山开始在旁边吹胡子瞪眼外加磨牙,心想反了你了白云暖!
小白无辜地转身问他:“两个够吃不?你都要加点儿什么呀?”
巫山居高临下伸脖子看了看一个盒一个盒的“可疑物”,不确定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随便。”
“何爷爷,给他来两份随便!”
“好嘞!”
于是老人家所有的配料一样给抓了点儿。
新鲜出炉的煎饼,用薄薄的塑料袋兜着,小白先递给巫山:“好烫好烫,趁热尝尝!”
巫山拎起袋子,用审视罪犯的目光仔细打量了打量说:“塑料袋里含有增塑剂,接触烫食会溶出来,影响生殖功能。”
“噢买糕的!”
小白当场石化。
吃个煎饼而已!人人不都是这样吃的吗?
幸好老人家耳背,听不大清楚。
小白横眉怒对地把塑料袋举到巫山眼前,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吃一次,不至于影响你家的良好基因和千秋万代!赶紧吃!别浪费老人家的劳动力!”
巫山看着这个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的女人,刚想好好教育教育她,告诉她该用怎样的姿态跟自己说话,忽然近距离闻到了袋子里飘出的香气。
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香气。
除了鸡蛋、葱花和火腿在呲啦啦的高温铁板上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之外,还夹杂着市井的烟火气,俗称地气,这对巫山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他以前从未注意过寻常百姓家吃什么,喝什么,以什么做消遣,又会为了什么不顾一切。
以前他一顿,自己就能干掉好几斤五花肉,还得喝一肚子酒!
近来他一直没什么胃口,每天就扒拉点儿菜叶子和白饭度日,要在以前,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扛不过煎饼的香气,巫山拿起来咬了一口,果然齿颊留香,比以前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可口!
巫山此刻的心情,估计跟朱元璋偶然喝到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心情是一样的,那是一种惊艳的奇遇,简称艳遇。
小白目不转睛见证了他的冰山脸逐渐融化的表情,得意地晃着脑袋问:“怎么样,好吃死了吧?”
巫山故作镇定:“马马虎虎。”
“切,明明觉得好吃得要命,还死不承认,没劲!”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朕觉得好吃得要命?”
“左眼,还有右眼!你平时冷得跟冰箱似的,刚才你咬下去之后,表情就跟冰箱坏了似的。”
巫山:“”
“对了,虽然卖煎饼的满大街都是,但是万一你下次还想吃,记得一定要来何爷爷这儿买啊!他是孤寡老人,每月除了一点点低保,就指着这个煎饼摊儿过日子了,最好你一次多买几个,再陪老人家聊”
“有完没完?你怎么比老太婆还啰嗦?”
小白:“”
是啊,平时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巫山耳边唠叨呢?就连老夫人也不是个爱唠叨的人。
小白天真地想,让巫山尝试一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多接接地气,可能他的脾气就能好点儿。
巫山心想,这玩意儿满大街都是?朕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是因为他的车子总是开得太快,道路两旁的人和物对他来说只是些模糊的影子二来他出入的都是高档场所,从来没进过摆满小摊的小胡同。
巫山一共才咬了两口,忽然将口中的东西吐出,狂咳不已。
“呛着了?这么娇气啊。”
看他咳得实在厉害,小白犹豫了一下,伸手给他拍了拍背。
他的脊背宽阔如山,要是此人的心胸也这样该多好。
巫山越咳越凶,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其痛苦程度,让人不免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挂了!
小白的脸都吓白了。
听说有些人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敏,严重的还可能导致死亡。
煎饼里不会有什么东西,是恶魔的体质不能碰的吧?
健壮如巫山,却扶墙扶柜,头晕目眩,腿脚发软。
他抽空指着小白想质问,是不是想报复朕,给朕吃的什么东西,无奈咳嗽太剧烈,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声。
何爷爷也慌了,拽着小白问这人怎么了,还有几个路人频频往这边看。
小白慌慌张张掏出手机问:“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胡同中某暗处,似乎有一个人观察了许久,听见小白这样问,终于飞身闪出,稳稳扶住巫山身子低声问:“要不要紧?”
巫山跟似乎跟那人有片刻眼神交流,然后双手撑墙喘息了许久许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感觉好像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一样。
转头借路灯看见夜色中,吓得呆若木鸡的小白站在一旁,手里的两个塑料袋全掉在地下。
扶住巫山那人见他没事了,竟然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三两步就不见了,简直跟土地老显灵似的,难道又钻回地底下了?
巫山竟然也没喊他,任他来,任他去,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关系。
小白顾不得关心那人是谁,弱弱地问巫山:“你是不是对什么东西严重过敏?怎么不早说呢?”
焦急和担心溢于言表,一点儿也不像谋杀未遂的样子。
巫山冷冷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有点不相信这个应该恨死自己的女人,居然还会为自己担心。
“死不了,”剩下的煎饼已经被他扔进旁边垃圾桶,他整了整衣服掉头就走,“大概朕就不适合吃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
白担心他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白从对巫山的关心中抽身出来,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何爷爷,怕老人家听到别人说他做的煎饼不干不净,该伤心了。
好在,耳背的老人家根本没听见。
“爷爷我先走了啊,改天再来看您!”
小白抽出几张票子,趁老人不注意放进他的钱盒里,然后往跟巫山相反的方向大踏步走了。
尽管那边回家要绕一点,她也不想跟那个情商超级感人的家伙多同行一段路。
巫山见她没追上来,也无所谓,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一边十万火急飙车回家,一边给助手打电话:“喂,麻阳,你介绍的那个小老头神医呢?让他立刻来见朕。”
“都这么晚了,打搅老大夫不好吧?你有什么紧急问题,要不我帮你电话问问?”
于是,巫山把刚才自己吃了一口煎饼就差点儿咳死的事情说了。
麻阳听了很是紧张:“你怎么会跑去吃那种东西?”
“还不是那个小白。”
提起小白,麻阳感觉如临大敌,巫山似乎跟她走得太近,那么她就成为了最有可能让那个惊天秘密曝光于世的人,也是麻阳最忌讳的人:“身体调理好之前你就不要瞎吃了,还有那个小白,她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以后离她远点。”
不一会儿,认真负责的华小佗老大夫,亲自给巫山回电话。
“咳嗽呢,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性防御功能,可以排出呼吸道的分泌物,或是侵入气管内的异物。也有些人的体质比较敏感,当接触到可能对自身有危害的食物时,也会发生剧烈的咳嗽,就是身体在告诉你,这个东西不能吃。今天的事,应该是煎饼里面有巫先生不适宜吃的东西,具体的,可以把煎饼带回来做个化验再说。”